第4章 白惠娘

長陽杜氏雖然如今官位最高的杜大伯只是個小吏,但是還算是寒門庶族,和一般農戶不同。所以不大的花廳不僅在香案旁擺了兩盆迎客松,還有一架半舊不新的刺繡屏風,用來隔開男女用膳。

杜老太今年五十余歲,耳不聾眼不花,只是皮膚褶皺許多,她坐在正中間。

女人孩子們都隨著杜老太太坐,二伯母羅氏是個皮膚微黑但形容俏麗的女子,人稱“羅家黑牡丹”。

她一聽大嫂閔氏說讓白惠娘做飯,還上下打量了白惠娘一眼,只作不解:“大嫂,咱們家裏總有我們這幾個人,雖然不能幹,哪裏好叫親戚來做粗活。”

若薇知曉這位二伯母因為是獨生女兒,從小假充男兒教養,又在鎮上藥館做老板娘幾年,性情有些潑辣,這幾年二伯醫術還算小有成就,她似乎有些緊張。

閔氏拿出帕子按了按眼睛,微微嘆息:“說來惠娘也是個苦命人,原本嫁到清河縣一家糧油鋪的少東家,夫妻很是恩愛。偏偏遇到惡霸,要盤她家店,不許就砸店,她男人自然不許,店就被惡霸砸了,一家子被趕了出來。他男人正在縣裏我爹那裏打官司,她爹媽死了,哥嫂在外地,和我一貫親近,我就帶著她回來了。”

原來有男人,不是寡婦。

羅氏輕咳了一聲:“原來是這樣,都是親戚,互相幫忙也是應該的。”

“是啊,有你這個擅長做法的人,我總算能歇歇了。”王氏一臉輕松的樣子。

白惠娘聽羅氏王氏這樣說,肩膀乍地放松下來。

只有馮氏一言不發,蕊娘看了看娘,她似乎對這些事情毫不感興趣。

眾人依次坐下,桌上擺的栗米粥和幾碟醬菜,若薇看了四嬸王氏一眼,好歹昨天她娘還炒了一道酸辣茄子,用白菜調在面糊裏做了白菜餅,她娘已經是不怎麽擅長做法的人了,王氏似乎更差,除了煮稀粥什麽都不會。

也難怪王氏要留下白惠娘的,可是王氏方才不懷好意的笑,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剛剛因為母女二人都吃了烤雞,所以這清粥小菜壓根吃不下去,杜家人多,反而沒人注意她們母女倆。

杜老太看著家裏人都回來齊全了,不免道:“明兒在旁邊擺張小方桌,讓她姐妹幾人在那兒吃。”

杜家一共姐妹四人,大房閔氏生了兩個女兒,長女若蘭今年十三,鵝蛋臉兒,一身豆綠色的攀襟襖兒,襯的她膚色雪白,難得的是她性情平和穩重,很照顧弟弟妹妹們,方才還是她替自己盛粥遞筷子。至於此女若菊,臉色蠟黃很像大伯母,才十一二歲的年紀,她雖然不如大姐秀美,可是身形高挑,顯然她對今日吃白粥不滿,一雙筷子戳來戳去。

再有就是她和四房王氏所出的若英了,若英只比她小月份,是個占有欲很強的姑娘,就像現在她手上戴著玩兒的串珠被白氏的女兒取下來看了看,她就瞬間到底嚎哭了起來,還抹著眼淚:“這是我的,這是我的。”

白惠娘紅著臉從女兒手裏拿回,立馬還給了若英,若英這才破涕為笑。

但別看若英這樣,可是杜老太一手帶大的,所以,杜老太把若英抱在懷裏哄著。馮氏卻皺眉,小聲嘀咕“吵死人了”。

杜老太顯然聽到了馮氏這聲,但她居然沒發火,還是閔氏打著圓場:“三弟妹,我聽說三弟也是今兒回來的吧。”

“是,剛剛回來的。”

“他還是準備繼續考舉人的嗎?我聽說府學裏是不是有入監的名額,怎麽不讓三弟去弄個名額。到時候去南監,直接考會試,也省了一層。”

若薇心想,怎麽以前沒發現大伯母挺會站著說話不腰疼的。

馮氏就道:“大嫂,就咱們這些沒有家世背景的,各地州府一年才推薦一個人到國子監,哪裏輪得到他啊?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閔氏趕緊澄清:“我可沒那個意思,你別多想。”

“這我知道,大嫂一向為人厚道,也不過是話趕話的。”馮氏似笑非笑。

若薇心想她娘還真是嘴巴利,反應快,再回首發現白惠娘盯著馮氏在看,若薇看了她一眼,她才匆匆忙忙的收回目光。

飯畢,白惠娘主動收拾碗筷,馮氏就對杜老太道:“老太太,趁著天色還早,我得去織布了,晚飯就別喊我了。”

“你去吧。”杜老太倒是沒說什麽。

白惠娘剛來,就不理解馮氏這般隨心所欲,所以就找表姐閔氏問:“我看這馮氏相貌平平,也無子嗣,沒什麽出挑之處,怎麽她這樣懟妯娌,對公婆也不客氣。”

閔氏還未說話,剛進來拿著暖瓶打熱水的羅氏就嗤道:“我這位三弟妹能說會道,仗著會織幾匹布,就了不得了。要我說織布咱們也會織,還是會刺繡的好,我們醫館有位病人的姐姐,會繡佛像,隨便就掙了一二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