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2/4頁)

這混亂的關系,真是讓人頭大,宜鸞說:“幹脆叫舅命算了。我看汝陽王那小舅子鬼迷日眼的,定是把人家看得比性命還重。”

大家訕訕摸了摸鼻子,殿下讀書不行,但某些方面的智慧,確實高得異於常人。

正閑聊得熱鬧,看見素一從遠處走來,宜鸞忙喚了他一聲,“你幹什麽去?”

素一仰頭,堆出個笑臉道:“我去車上看看。先前太傅出門,好像忘了帶大毛的鬥篷。山上冷,送神要拖得很晚,我怕太傅會著涼。”

宜鸞又打探:“老師人在哪裏?你不跟在老師身邊嗎?”

素一道:“太傅讓我不必跟著,他獨自在後面的白石峰上,看書打坐呢。”

獨自一人啊,又是天賜的良機。

宜鸞點頭不叠,“好好好,你去吧。要是果真忘了帶,回去一趟取來,用不了半個時辰。”

素一是個單純的孩子,興興頭頭應了聲是,快步朝山門上去了。

宜鸞這才回過身來吩咐排雲,把她那件烏雲豹的鬥篷取來,“太傅穿得單薄,我身為學生,這個時候一定要去雪中送炭。”

於是一手挽著鬥篷,豪情萬丈地下了閣子。但白石峰在哪裏,她不知道,只好叫住一個路過的道童打聽。

道童往後山一指,“那是我們道觀長者用來靜修的地方,就在道場後面,小道領殿下過去。”

不就是個靜修的所在嗎,宜鸞本以為至多是林間開辟出來的空地,沒想到那小道童徑直把她帶到了一座索橋前。

那索橋,一頭連著腳下的石墩,另一頭渺渺茫茫,直通雲間。因為天氣不好,山裏起了霧,根本看不清對面的情況,加上這索橋看著不怎麽結實的樣子,宜鸞生來怕高,讓她從這種橋上走過,無異於走奈何橋。

腳下發虛,她扭頭問小道童:“就沒有別的路了嗎?哪怕是遠一點也不要緊,我願意繞路。”

小道童搖頭,“白石峰是個大石柱,四面絕壁,除了這吊索,沒有別的路可走。”

宜鸞呆怔了片刻,心道太傅圖清凈,也不必跑到這種地方來吧!四面絕壁,那多危險,別一陣風吹來,把人掀翻了,自己這小身板過去,不知能不能站穩。

要不還是算了吧,何必赴這個險,不和親是為了保住小命,要是小命葬送在這裏,不也白搭嗎。

正想折返,小道童說:“今日不會起風,道場上正打醮呢,有天神保佑,道觀內自然風平浪靜。況且這吊索很是牢固,我師祖早前在峰上閉關,我每日要送兩次飯,來去都是穩穩當當的。”

宜鸞聽了,勉強頓住了步子,“真的嗎?這橋很穩當?”

小道童說是,一雙清澈的眼眸,泛出清澈的光。

這麽說來好像可以嘗試一下。宜鸞重新朝對面張望,雖然什麽都看不見,但知道太傅就在那裏。大冷的天,坐在雲霧裏,濕氣多重啊。自己要是這時候送了鬥篷過去,說不定太傅會感激她,感激之後,進而產生保護欲。

打定了主意,還是試試吧,富貴險中求嘛。回身對排雲說:“你回去吧,我要與太傅獨處,促膝長談。”

吩咐完,一手抱緊鬥篷,一腳踏上了索橋。可看這橋,上下各繃著兩根粗麻繩,底下的板子排列不怎麽緊密,透過縫隙能看見橋下的萬丈深淵,心頭不由一陣哆嗦。

她畏畏縮縮,裹足不前,看得小道童和排雲都著急。小道童說:“莫如我送殿下吧。”

排雲則給她鼓勁,“太傅都能過去,以殿下的分量,絕不會把橋壓垮的。”

也是,多慮了。宜鸞橫下一條心,終於踏上了索橋,提醒自己不要往下看,只管盯住前方就是了。

但是這索橋好長,走到中間的時候蕩悠悠,上不及天,下不著地,冰冷的氣流從鬢邊擦過,凍得她耳廓直發麻。

說實話,她現在十分後悔,到底為什麽要走這一趟。想原路返回,卻發現已經走了好遠,回去不合算,還不如一鼓作氣走完。

憋上一口氣,小心翼翼繼續往前走,那個孤獨的山峰被雲霧包裹著,不多久連眼睫上都沾染了水珠。她自小長在礱城,從來不知道中都還有這樣的地方,簡直像世外桃源,像仙境,反正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與人間一切無關。

還好,索橋終有走完的時候,她看見前面的橋堍了,依稀還有一座一人多高的白塔。等邁上平地,她才敢深深吐出一口氣,回頭看,身後雲霧重重,已經看不見來時的路了。

不過這白石峰,比她想象的要大,本以為至多一兩丈面寬,沒想到實際不比對面的道場小。照這方圓,建個屋子,拉個晾衣架,再養幾只雞鴨,都可以寬敞地過日子了。但這是太極觀的產業,就得有道觀的風格,崖邊一棵枝幹彎曲的老松樹,松針松塔落了滿地。柔軟蓬松的地衣上擺放著一張石桌,四個石墩,太傅就在石桌旁坐著。低垂的眼睫,半落的長發,看上去真有閑雲野鶴的曠達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