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3頁)

童子應了聲是,從蒼龍門徑直往南,不多久車輦就停在了宣平門外。

宮門高而深廣,出墻的椽子上挑著巨大的白紗燈籠,照得滿地迷迷滂滂。內城的每一道宮門都有人把手,只是這宣平門平時進出的人不多,不知是不是領軍府的人懈怠了,只有兩名禁軍守在門前。

見有車輦到跟前,出於慣例要上前盤問。童子取出太傅的手令,查驗過後即刻就要放行。

結果扣響門環,裏面森森然,毫無動靜。又大力拍打門扉,這宮門何等的厚重,那點聲響像雨點落進了湖裏,沒有激起半分漣漪。

可以確定裏面的人玩忽職守了,門外的禁軍嚇得臉色驟變,拿刀柄撞擊大門,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宜鸞靠著窗,看了半晌,這急脾氣實在是忍不住了,跳下車站在門前大喊:“開門!今日是誰輪值,叫領軍來處置!”

門外兩名禁軍面面相覷,這事要是鬧起來,恐怕領軍府不得安寧了。其中一人忙安撫,“請內人稍安勿躁……”

“什麽內人!”一旁的童子叱道,“這位是常山長公主!”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長公主會和太傅一起漏夜趕回宮,但這兩位不管是哪一位都不敢怠慢。於是乎兩名禁軍叫得愈發賣力了,從先前的宮禁不得喧嘩,到後來放開了嗓門連喊帶罵,吵吵嚷嚷連遠處的開陽門和中東門都聽見動靜了。

也不知是不是開陽門上的人通傳了裏面,隔了一會兒宮門終於打開了,裏面跑出來的班值戰戰兢兢俯首。借著光看,眼皮浮腫著,不是睡了就是在聚賭。

折騰了這麽久,太傅也已下了車。他不是個喜怒形於色的人,看臉色好像風平浪靜,但不耽誤他秋後算賬,“傳話給領軍,帶好今日班值名冊,明日入章台門回話。”

領隊的班頭嚇得面無人色,結結巴巴道:“請……請太傅恕罪……”

他的神色忽然嚴厲起來,“宮門重地,疏於值守,萬一有人闌入闖宮,你們誰能擔待?恕罪?如何恕罪?”

宜鸞是頭一次見他當真生氣,結結實實地被鎮唬住了,手忙腳亂爬上車輦,打算暫避風頭。

結果太傅站在宮門前,無奈地回頭望她,“入內宮了,文官下轎武官下馬,殿下還想乘車嗎?”

哦對,自己一慌,就忘了章程了。

她忙又從車上下來,跟在太傅身後進了宣平門。這一路閑碎的話一句也沒有了,亦步亦趨著,一直跟到了太傅官署前。

門內午真出來接應,太傅終於停下了步子,回身見她一副鎩羽的樣子,蹙眉問:“殿下噤若寒蟬,為什麽?”

“老師剛才生氣了,學生不敢出聲,不出聲保平安……”她咧著嘴,勉強笑了笑。

這說明太傅甚有威嚴,倒也沒什麽不好。

太傅慢慢頷首,“殿下回金馬殿吧,恕臣不相送了。”邊說邊喚午真,“你將殿下送回寢宮,再回來復命。”

午真道是,牽袖比了比手,“殿下請吧。”

宜鸞沒挪步,仰頭虔誠道:“學生看老師進了官署再走。”

然後太傅果然提袍邁進門檻,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看看,真是不講什麽人情啊,好歹還同桌吃過飯呢。

宜鸞撇了下嘴,對午真道:“老師滿肚子學問,卻不懂憐香惜玉。”

聽得午真詫然,“憐香惜玉?哪裏有什麽香和玉?”

宜鸞氣惱,“我啊,我是年輕姑娘,怎麽夠不上香和玉?”

午真這才轉過彎來,眼神似乎帶著幾分質疑,但終究不便多言,最後順從地應了聲“是”。

挑上一盞宮燈,走在寬而直的夾道裏,午真佛頭青的袍子在夜風裏飄搖著。宜鸞在後面打量,才發現他頭發的顏色和一般人不一樣,燈火之下隱隱泛著靛藍色的光澤,再使勁盯一會兒,就要現出原形似的。

上次的問題,沒能問出個結果來,這次正好趕上有機會,宜鸞便喚他,“午真童子,你是幾歲到老師身邊的?陪伴了老師多年,一定對老師很了解吧?”

午真預感不妙,她又要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了,本著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的原則,他抿著嘴搖頭不語。

宜鸞很不解,“怎麽了?你被人施了禁言術,不能說話了?”可是再一想,剛才還聽見他說話呢,於是好言好語套近乎,“我拜在老師門下,與你也算同門,同門之間,不能交談嗎?午真,你是因何追隨老師的呀?是自己入臯府的,還是被家裏人賣了?”

她問題很多,想法也古怪,午真知道繞不過去,便道:“我不是被賣的,是想明些事理,自願追隨太傅的。”

宜鸞點了點頭,“那麽,老師家中還有什麽人?他入朝這麽多年,好像從來沒有舉薦過羅家人。”

午真心下哀嘆,就知道她會刨根問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