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殷無覓重新回了藥廬, 讓漆飲光查看了他的傷,漆飲光為他重新配藥熬煎。

“我聽阿微說,你從小身體就不好,受了傷也不容易愈合, 方才是我反應過度, 燙傷了你, 實在抱歉。”隔著藥架,殷無覓對外面的人說道。

漆飲光背對著他處理藥材,臉上沒什麽表情, 語氣倒是維持著一貫的溫和, 說道:“我也聽阿姐說, 你常年受一群鳥妖追殺,會警惕一些, 也是應該的。”

殷無覓也知沈丹熹帶自己回來意味著什麽, 因著她的關系,殷無覓對她這個弟弟表現出了十足的友好和信任。

他靠坐在草席上, 苦笑道:“的確如此, 實不相瞞,至今為止,我都不知道這是什麽原因, 這些年被這群鳥妖圍追堵截,幾乎讓我無處安身。”

從七年前開始, 殷無覓便一直被一群鳥妖追殺,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罪它們的。

它們也從不與他多說一個字,每次一發現他的蹤跡, 便會下死手擊殺他,好似他們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 大有不取他性命決不罷休的架勢,害得他只能四處躲藏。

可這世上到處都有這些扁毛畜牲,任何一只鳥都有可能是鳥妖的眼線,殷無覓雖每次都能險之又險地逃過一劫,但躲藏不了多久,便又會被發現,然後在毫無防備間再一次遭受鳥妖的圍殺。

這一次他暴露了行蹤,除了那只鴉妖,還引來了另外兩只修為強悍的鳥妖,三妖合力圍殺他,幾乎將他逼入絕境。若不是沈丹熹闖入鳥妖的包圍,恐怕這一回他已經殞命在當場。

漆飲光牽了牽唇角,漫不經心道:“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但無緣無故的仇恨卻多得很,說不定過不了多久,覓公子便會知曉原因了。”

殷無覓被圍追堵截這麽些年,早就對那些發了狂的鳥妖不抱希望了,他從前也不是沒有試過與它們和談,不過都沒成功過。

他擔憂還在正殿中罰跪的沈丹熹,問道:“阿微是為了救我才將我帶回族中,因此而受罰,現下我身體已無大礙,能不能去代替她受罰?”

漆飲光輕笑一聲,嘴角的弧度帶著幾分諷刺,慢條斯理道:“覓公子,你還未與我阿姐成親,對我族而言,還只是個外人,又憑什麽身份來受我族中懲罰?”

殷無覓從他的語氣中,隱約分辨得出,眼前之並不喜歡他,也不如沈丹熹曾說過的那樣“溫良無害,聽話懂事”。

比起在沈丹熹面前時乖巧聽話的模樣,在他們二人單獨相對時,對方語氣之間總藏著一些紮人的尖刺,總歸稱不上友好。

殷無覓盡量忽視這種感覺,問道:“這樣的懲罰何時才能結束?”

漆飲光將重新熬煎的藥端給他,“等到外出調查公子身世背景的族人回來。”

殷無覓道謝過後接過藥碗,等藥涼了片刻,端起一飲而盡,沒有半分懷疑,猶豫著問道:“那,什麽樣的人才算是符合貴族的要求?”

漆飲光收回藥碗,言簡意賅道:“沒有非分之想的人。”

夜幕降下來後,漆飲光去祭司殿正殿裏添了燈盞,沈丹熹裹著他那一件織了保暖銘文的外袍,托腮坐在蒲團上,已經開始打瞌睡了。

沈丹熹從小到大沒少被關在祭司殿裏罰跪,早就練就了一身坐著入夢的本領。

漆飲光端著那一個最亮的燭台,放到她身邊不遠處,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將她額前垂著的一縷碎發撥到耳後。

沈丹熹眼下有一抹淡淡的烏青,想來她這兩日一直記掛著殷無覓的傷情,並沒有睡好。

“沒有一絲一毫的情,可你怎麽又重新愛上他了呢?”漆飲光動了動唇,聲音含在舌尖,沒忍心吵醒她。

殿中燭影搖晃,漆飲光擡眸時,瞧見右側殿的藥廬門前有一道身影頓了頓,又重新退回了藥廬內。

殷無覓中午喝過藥,傷口上的妖氣的確被驅散不少,傷口也不那麽疼了,他迷迷糊糊地睡過去,直到剛剛才醒,本想去正殿陪一陪沈丹熹,可一踏出藥廬,看到的卻是那樣一番曖昧的情景。

他下意識退回屋中,不小心碰掉旁邊藥架上的一本書,殷無覓彎腰撿起來,本以為是一本醫書,可翻開之後卻只看到大片大片的名字,只有一個人的名字。

這本書屬於何人,答案已昭然若揭。

殷無覓從小時便成了孤兒,沒有父母姐妹,體會不到所謂的親情,也不知手足之間是如何相處的,但從這本書內的字裏行間,他能捕捉到提筆寫下名字之人所抱持的濃烈的情感。

這種感情是絕不該出現在他們之間的。

殷無覓心中翻江倒海,聽到外面傳來靠近的腳步聲,他立即闔上本子,將它放回原位,折身返回內間裝作自己才醒過來的樣子。

很快,漆飲光踏入藥廬內,看到他時笑了一笑,說道:“覓公子醒了,便不能留在祭司殿中了,藥廬內臥具簡陋,也不適合你養傷,族中已經為你安排好了住處,阿爹派了人來領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