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3/3頁)
內宮中女官亦有食俸,屬於官身,她怎會在師暄妍前稱奴婢。
師暄妍指尖微顫,直覺,鄭貴妃尋了自己來,只怕還是與襄王殿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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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靜訓從故紙堆中,見到太子殿下那雙熬得彤紅的長目,也是吃了一驚。
衣冠楚楚的殿下,今日卻穿了一身被雨潤濕的泛著潮味的翠虬盤蛟紋衣袍,筆杆按在宣紙上,落下了慘不忍睹的一團濃墨。
壞了,這還是那位妙筆生花、書畫雙絕的太子殿下麽?
仔細看了去,長信侯依稀仿佛、並不那麽肯定地辨認出來,這宣紙上留了一個字。
似是一個“般”字。
但這個“般”字還有最後兩筆未能成形,倒像是寫到一半被主人意識到了什麽,倉促之間塗抹所致。除此之外,長信侯也想不到別的解釋了。
“太子殿下,臣今日是來尋你出城打獵的,不過看情況,恐怕是去不了了。”
他將案上的銅鏡撥了撥,正對向寧煙嶼。
寧煙嶼凝目往鏡中一瞧,自己的發冠竟有些狼狽,失了往日儀容,他皺眉道:“孤即刻更衣,稍等片刻。”
“啪”的一聲,那面銅鏡被太子殿下一掌摁在了桌面上。
險些便被拍得支離破碎。
那面銅鏡上鑲嵌的精晶玻璃可是西域進貢之物,珍貴異常,崔靜訓一直想弄一塊都弄不到。
見寧煙嶼果真要去,他一下笑開,露出四顆雪白的牙齒:“臣方才進宮之時,瞥見一輛馬車,自小偏門前停下,車中之人,往貴妃的仙都宮去了。”
鄭貴妃喜好結交京中命婦,通過婦人拿捏她們丈夫的把柄,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動作,但也不足為奇。
寧煙嶼將塗壞的宣紙揉成一團,不以為意,打算出京郊去騎馬,只當出一口胸中的郁氣。
他自會忘了那個不識好歹的小娘子,不用任何人催促,三兩日的功夫,便能忘了她。
崔靜訓含著笑意凝視太子殿下欲蓋彌彰地“毀屍滅跡”,只淡淡忖道,這紙上的字,多半就是那位小娘子的名諱了。
於是他了然笑道:“可車上之人,是師家二娘子,殿下還有心情與臣去打獵麽?”
語未竟,那獒紋椅上的男人便似臀下著火般彈起來,那一瞬似是要長腿一步跨出東宮去。
崔靜訓含著若有所思的深意的目光凝著他,不過瞬息,殿下扯著眉峰,忽急刹住了動作。
“與孤無關。”
長信侯便眼睜睜地看著殿下又坐回了他的長椅,方才頹靡不振的郁色被一掃而空,軒眉下兩只淩厲清冷的眼眸,燃燒著兩簇熱烈的怒火,極其生動,極其……怎說呢,少年氣。
那是自小沉靜孤僻的太子殿下身上,很少見過的一股生氣。
說到底,他只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罷了,又是情竇初開的,少不得要經歷一些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苦惱。
這天下好事,多有好磨,若唾手可得,還有什麽珍貴可言。
殿下這張嘴就是削下來混進一盤醬鴨嘴裏,也能以假亂真。長信侯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