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春閨夢裏人(二十八)(第2/3頁)

太後見他不言語,就對他說:“今日母後不瞞你了。如今京城這風浪都是江南霍家搞出來的。那霍家人去了滇地,學會了用蠱,在京城裏裝神弄鬼。目的就是為了將你拉下皇位。母親該做的做了,然而那霍琳瑯狡猾至極,我的人追他幾日都追不到他影蹤。皇上前兩年偶得的高手或可派出一舉殺了他。”

婁擎擡眼看她,那霍家人身上的香他是領教過的,在三巷銜蟬的屋子裏,那個叫飛奴的頭目身上散發出的屢屢味道,一直纏繞進他的心頭。他渾身氣血湧動,頭腦卻一點點被掏空,在他昏睡的時間裏,恍若做了一場曠世的夢。那夢,真是離奇。

他被帶回到兒時的後宮裏,母後的寢宮裏,他趴在門口看,父皇手中握著一把軟鞭,用力揮向母後的脊背,口中逼問著她什麽。婁擎依稀聽出是在問:“她人呢!人呢!”

母後哭著喊冤枉,無論如何都不說。婁擎依稀聽到她說:臣妾會照顧好這個遺孤,臣妾不會將此事說給任何人聽。皇上,皇上。

婁擎年幼,不懂這是何意,這記得父皇暴戾,往後再見他就有幾分瑟縮。

婁擎在夢中再次窺見兒時的情形,當他睜開眼後,許多事茅塞頓開。那霍家的香當真如此厲害!能教人想起深埋記憶深處的事!

此刻太後要他去剿殺霍琳瑯,這分明是一個殺招。母後啊母後,要將自己的兒子推進地獄。

婁擎對霍琳瑯的記憶無多。

他只記得兒時宮宴之上,霍琳瑯與父皇母後鬧了不愉快,匆匆告退,而後舉家退守江南,這些年只匆匆露過幾次面,其余事情皆由他的兒子霍言山代勞。霍家去往滇地後,便自封為王,自此朝廷對他徹底失卻了管束。霍家不還朝,朝廷拿他無法,久了,婁擎便將那霍琳瑯拋諸了腦後。

“母後,兒臣有一句不知當問不當問?”婁擎鼻腔裏拱出這麽一句話來,一雙眼閃過不明神情,最終落在脖頸上的串珠上。

“你我母子連心,有何當講不當講,盡管問便是。”

“坊間都傳母後不是兒子的親生母親,兒子這幾日不知著了什麽魔,做一些離奇的夢。夢裏父親鞭撻母後,問母後為何要將人害死。兒子在夢裏怕極了。”婁擎突然像一個孩童一樣跪在地上抱住太後的腰,帶著哭腔道:“母後,兒子害怕,母後,這夢是真的嗎?”

“夢,就只是夢。”太後拍著他後背:“母後待你如何你心中清楚,為了你登上皇位,母後受了多少委屈?你夢裏夢到的你父皇鞭撻母後是真的。”太後說著說著潸然淚下:“你父皇他…他…他何止鞭撻母後啊…十八般刑具,都用在母後身上,母後命大,懂隱忍,才熬到今日…”

太後似是想起了傷心事啜泣了起來,婁擎聽她哭著,也辨不出幾分真假,但好歹表面被她安撫住了,最終為太後遞上一塊帕子,依稀是冰釋前嫌,又變回母慈子孝。只是當他走出母後的寢宮後,回頭冷冷看一眼那院子內的不凍水系,衣袖一甩,走了。

婁擎回到宮裏,看到那宮人已將地上的血清理幹凈,小太監戰戰兢兢端上一盅高湯:“皇上,該喝湯了。”

“先讓那只貓喝。”

婁擎要宮人抓來許多貓,銀針試毒已然結不了他的心疑,他要眼睜睜看著貓喝下去,貓若無事,他便喝了;貓若有事,便推出一兩人陪葬。那嬰孩嫩骨熬成的湯,他如今像先帝一樣離不開了。

待喝了湯,屏退左右,滅了燈,一個幽幽的影子站到了他面前。他與之耳語一番後方躺到床上。

又是夢。不,已分不清是夢是醒,這一次夢到他夢到母後將繡花針紮進一個女子的皮下。那女子死死抱著手中的繈褓,生怕自己的尖叫聲嚇到繈褓裏的孩子,於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哼。

“是朕,是朕,那繈褓裏的孩子是朕。”婁擎從夢中驚醒,大滴的汗珠落下來。

“是朕,是朕。”飛奴悄聲給花兒訴說婁擎可能會做的夢,花兒聞言非常震驚:“所以你們給他種了夢?”

“是他自己原本就有所懷疑。”飛奴道:“霍家人擅用人心,知曉他母子二人的症結。”

花兒聽到飛奴講話的聲音愈發弱了,便擔憂地問他:“你可好?”

“好,好。”

“這次事了,若是活著,你會去哪?”花兒問他。

“為自己報仇。”飛奴這樣說:“如今命不由我,但總有由我的一天,我要為我自己報仇。”

“你還沒忘記那野貓的事。”

“忘不了。”

外面開始有響動,那被砸暈的小太監應是站起來了,揉著腦袋左顧右盼,最終決定瞞下這件事。可他頭痛欲裂,壓根站不住,再看看緊鎖著的“牢門”,準備偷個懶。

他的腳步聲去了,緊接著有躡手躡腳的動靜,來撥弄花兒門外的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