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額遠河硝煙(十四)

花兒進門的時候谷翦正在看一張圖, 見到她就指著那張圖:“你來看。”

花兒如今會看輿圖,上面的字她亦基本認得,那條蜿蜒長河是額遠河, 而河邊一座小山, 是韃靼人鐘愛的狼頭山。輿圖上有一個紅點,谷翦指著那個紅點說道:“有密報, 少將軍在這裏。你最認路,我派一隊精兵給你, 你去迎少將軍歸來, 可好?”

“何時開拔?”

“明日一早。”

“得令!”

花兒領命喜滋滋出了谷翦的屋子, 迎面碰上柳公, 好生顯擺了一番。柳公問她為何如此高興?

“去迎少將軍此等重要的差事交給我,可見大將軍信任我!”小姑娘一張臉通紅, 微仰的脖子帶著說不出的喜氣。柳公許久沒見過花兒這般了,自打燕琢城破,她失去了至親至友起,就不太笑了。哪怕笑, 也只是扯一下嘴角,像眼前這樣, 真是這些日子的頭一遭了。

老人家自然懂一些, 人生百態,這裏失去、那裏補回, 都不會一直虧空。花兒心空了, 白二爺回來補上一點,也把往日的她拽回來一些。柳公提醒她:“不跟二爺告別?”

“跟他告什麽別!”花兒臉一扭, 轉身跑了。回到自己那間小屋子, 點了燈開始看輿圖。那狼頭山她從前沒去過, 但年少時跟照夜他們到過山腳下。花兒依稀記得那狼頭山腳下開著大片的野花,但照夜不許她們摘,說那些花都有毒。這趟最難的就是要繞過燕琢城,摸到額遠河的河邊。那麽,少將軍怎麽去那裏了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躺在那準備養精蓄銳之時,白棲嶺突然跳進她的頭腦中。她不知自己怎麽會想起他,搖搖頭,他還在。

白棲嶺其人兇惡,連骨帶筋都兇。花兒想起他啃咬她嘴唇,又用他的“壞東西”蹭她,還有他咻咻的喘息聲,臉就燙了起來。

這下真真知曉了“思春”為何物,也知曉銜蟬從前跟她欲語還休的那些究竟是什麽,定也是諸如此類,腿軟酥麻,百爪撓心。

花兒睡不著,索性爬起來,趿拉著鞋去找罪魁禍首。她站在窗外聽了會兒,裏頭除了翻身帶來的被褥摩擦聲,再無別的聲響。忍不住打個噴嚏,忙用手捂住鼻子。

正在床上烙餅的白棲嶺聞響坐起來道:“孫燕歸,你哪學的趴墻頭!”

花兒脖子一縮,想逃,轉念一想:我跑什麽!我又沒做錯事!於是乎光明正大走進去,順手將門帶上,站在白棲嶺床邊,對他顯擺:“明日我要帶隊開拔了。”

“去哪?”

“機密。”

白棲嶺被她逗笑了,還機密,她前腳走柳公後腳就來告訴他了。柳公替谷翦問他的意思,大體是顧念著他這一遭受了這許多罪,傷還未養好就把花兒派走,於他而言相對殘忍。白棲嶺則答:她是斥候,她不去探路誰去?她自己願意去就去!

即便話是這樣說,但人其實是掛心了的。她自己還那樣小,雖經歷那許多事,但江湖官場的肮臟她只見皮毛。人還未全乎,就一腳踏進這兵營裏,整日在這裏摸爬滾打命懸一線。

是以他睡不著,翻來覆去,在床上烙餅。白棲嶺怕她飛不起來,又怕她飛起來太險,總之都是兩難。他這等性情,竟也有了要他兩難的事兩難的人。

“開拔後你當心,活著回來,我還等著娶你過門呢!”白棲嶺嬉笑一句,他只是這樣說罷了,懈鷹再過兩日就到,待一切處理妥當,他也該走了。他甚至不知自己走的時候花兒能否趕回來。怎麽跟苦命鴛鴦似的!

“誰要嫁你!”花兒一屁股坐在他床邊,指尖點在他眉心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白二爺臉上做文章了:“不就是親親摸摸麽!跟你親親摸摸就要嫁你?做夢!”

“只親了,沒摸,你可以補上,我也可以。”白棲嶺吊著那雙殺人眼,死乞白賴這麽一句,噎得花兒不知下一句該如何接。

她不接話,他就抓過她的手,揉揉捏捏。這不是一般女子的纖纖玉手,手心有繭,手背有劃痕,想來要吃多少苦。去年冬天他說要她做白府的門面,送去那許多手脂她還沒用幾日,就趕上諸多事。如今隨谷家軍上山,風餐露宿,更別提照顧自己的手。

白棲嶺將她的手拉到臉頰邊,新生的胡茬蹭一蹭,發出粗糲的聲響。花兒心一癢,就被他順勢拉進了被子裏。二人就這麽不明不白裹纏到一起。

花兒也不講話,她知曉他的傷都在哪,於是刻意避著。嘴唇是如何碰到一起的,都說不清。許是都在頭腦中臨摹數次,這一次不比前一次慌亂,卻更是急迫。唇齒相依之間,白棲嶺的手不知該去哪,死命握著她肩膀,直到她疼得哼一聲。

白棲嶺放開手,她又拉過去,放在自己肩膀上,輕聲道:“輕點捏,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