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琥珀(一)
“你他媽……還真是千年不改的冥頑不靈。”幽篁淬了一口,雙手握住他刀柄,疼得齜牙咧嘴:“前一世裏面,你自己也好歹愛過,難道就不能感同身受,放過人家一次!”
宣夜的刀鋒刺進了他胸膛,強光淩然,在他胸口灼燒出一個空洞。
“不能。”宣夜幹脆:“你放不放手?”
也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幹架,完好的幽篁還是輸給了受傷的宣夜,唯一不同之處是這次多撐了些時候。
“不放!”幽篁也高聲,依舊齜牙咧嘴,回頭去看赤練他們:“快啊!你們動手替彼此驅散魂魄,老子知道你床上功夫了得,可現在不是你一展雄風的時候!!”
幹架。
那邊沒有反應,彼此激烈交纏,正到了欲罷不能的時候。
“在這世間,又有誰沒有些可憐之處。”站直之後他道,平素溫柔不見,臉孔有如巖石一般冰冷:“他們可憐,那些被他們害死的女子又何嘗不可憐?若這世上所有的錯都可以被原諒,那要審判何用?”
素雲身上種有禁欲咒,交歡時候魂魄已經漸漸不能把持,臨到□,魂魄則更是虛飄,眼見就要化為塵煙。
說話間宣夜果然已經睜眼,臉孔雖然煞白,但到底撐地緩緩站了起來。
殊途同歸,這結局對他們而言,未嘗不是幸事。
“可憐?”那廂幽篁哈了一聲,摸摸鼻子:“看來你還沒聽過某人的口頭禪。哦,正好,他醒了,可以將這句親口說給你聽。”
可惜的是宣夜此刻已經騰身出來,人未到刀先至,半月形的刀芒森然,轉瞬已到素雲頭頂。
“可是,這兩個人……,倒也有些可憐之處。”難得半小姐也動了惻隱。
半夏睜著眼,眼看著宣夜在空中撩動手指,那把月瑩刀漸漸變色,最終從刀尖傾瀉出一道綠煙。
“收靈啊,收進他那把刀,然後投進輪井,作惡的魂靈生生世世受困受苦,他們半神族的一貫作風。”
煙裏帶著香氣,旖旎而略微邪惡,半夏很熟悉,正是先前禦香的那位血妖的味道。
“人家這都說著要灰飛湮滅了,他還能怎麽個不放過法?”
這是半夏第一次看見宣夜禦靈。
“你以為我們的宣大公子醒了,會放這對苦命鴛鴦好生去死麽?”
眼見著這道綠煙裹挾而去,幻化成獸,一口就將素雲飄搖的魂魄吞沒,半夏的心裏開始升騰起一股無法言述的滋味。
“啊?”
“你個殺千刀冥頑不靈的,我鄙視你,代表天王老子鄙視你!”
“我在等這丫醒,跟他幹架。”
身後幽篁的聲調越升越高。
“那請問竹子帥哥,你直挺挺立在那裏作甚,耍酷,還是給人家生活片做活動背景墻?”
而那廂的赤練已經擡起頭來,因為靈力近乎全失,開始現出蛇形,臉頰一片片開始生出蛇紋。
這搭腔的是幽篁兄。
“她去了哪裏?”他問,眸裏綠火燃燒。
“那些血絲夾雜百年怨氣,傷口自然難以愈合,至於醒不醒的你不用擔心,他丫可沒這麽容易死。”
宣夜擡手,給他看那枚刀上新生的紅痕。
半夏橫他一眼,低頭去看宣夜傷口,忍不住有些焦躁:“他這些傷口不大,可為什麽血湧得這麽兇,按也按不住,而且人也不醒。”
“在這枚刀裏?”赤練怔怔:“這枚刀,能住的下她的魂靈?”
“是前任雅禁。”過片刻他接過半夏眼刀,終於又補上一句。
“住的下,在這枚刀裏她將永生永世被困,為她所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而你也是。”宣夜將刀尖指了過來。
“師傅說這樣是在打架,但我曉得,他是在騙我。”遲雪做聰慧絕頂狀:“我知道他們是在合體練功,小的時候我也見過雅禁練功,就在村後樹林裏面。”
“永生永世,她都會在那裏?”
“靠!”一旁抱著宣夜的半夏忍不住又罵了一句:“你這兔崽子,不關心你家雅禁死活,卻有空在那看生活片,你倒是告訴我,他們在幹嗎?”
“是。”宣夜低咳,將手捂上心口:“你還可以反抗。”
同在洞裏的遲雪突然蹦出一句。
赤練沉默,並不知錯,也沒有愧疚,只是為這最後的結局沉默。
“我知道他們在做什麽。”
永生永世禁錮,說起來,這竟也是種相守。
那廂素雲揚聲,長發逆起,眉間沾著的許杭生的血肉墜下,淚卻是已經蒸騰,一個挺身,□便包住赤練□,惡狠狠刺了下去。
如果不得自由,她已注定受苦,那麽自己最起碼可以前去陪她。
“所以,我們經過這些血淚波折,已經找到彼此,開始時便結束,不是已經很好。”
“我不反抗。”最終他道,緩緩低頭,綠眸裏火光熄滅,迎著夜風,朝那刀尖敞開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