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碧玉梨（一）

“姑娘，為什麽你不明白，也許上天送你來到這個本不屬於你的地方，就是要你探清緣由，從此擺脫鬼魂糾纏呢？”

宣夜聞言起身，想問個明白，半夏卻是動也不動，一只手抵住額頭：“拜托你快點治好我，這些鬼怪神靈，我真的一個也不想拜見。”

一旁宣夜輕聲說了句，聲線和緩，但卻讓半夏猛醒，霍然間擡起了頭。

兩人開始沉默相對，聽見身周嘈雜，有人尖著嗓子在描繪：“你聽說沒有！就是昨晚，鎮上又有女人死了！又是指甲被活生生拔掉，那情形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周府偏院，宣夜和半夏見到了那個女人。

宣夜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不再追問，目光也不再探究。

因為死因詭異，屍體還沒人敢動，房外則是聚集著不止一個被請來驅鬼的道士。

和鬼魂怨靈們的緣分，這是個從前現在以後，她都不願談及的問題。

和先前一樣，宣夜仍然聲稱自己不是道士，只是個收靈人，表示願意進房一看。

半夏吸了口氣，習慣性地去掏口袋，這才發覺自己的三五不在身邊，還關在二十一世紀辦公室的抽屜裏。

周家老爺顫顫巍巍地請他入內。

過一會他才擡頭，眼神溫吞，但一直看進半夏深心處去，道：“姑娘其實是和靈界非常有緣的人，你的陰陽眼是天生的吧？”

死者是周老爺的三房，看來已經不大受寵，房間裏透著股潦倒和冷淒。

宣夜聞言低頭，看了看掌心，沒說話，不予置評。

半夏跟在宣夜身後，迎風聞見一股奇異的味道。

半夏定了定，一時感慨，忍不住說了句：“其實和鬼魂打交道，並不是件好差事。”

血腥氣和著一股甜香，很好聞，味道妖嬈得很。半夏情不自禁地深吸了口氣。

宣夜並不掩飾，等她看夠才將手掌收起，淡淡：“月瑩刀裏封著不少怨靈，我常年握它，被刀氣反噬，也不稀奇。”

再然後她就看見了那個女人。

那上面有一道黑色的痕跡，暗暗發紫，貫穿整個掌心。

赤身裸體的一個女人，皮膚雪白滑膩，□□盈潤，上面粉紅似乎晶瑩欲透，端端是個尤物。

半夏勾頭，好奇地打量了下他右掌。

雖死如生的一個美人，唯一不美的就是雙手和雙腳。

挑起面條的時候半夏就覺得他動作僵硬，等他端起面碗喝湯，那只右手就益發明顯開始顫抖。

手指和腳趾仍然是雪白盈潤，可是那上面卻沒了指甲，一片也無，只有血淋淋十個空洞。

宣夜笑了笑，不答她，拿起雙筷。

一旁周老爺抖得像片風中樹葉，喃喃：“真是活見鬼，她明明……已經年老色衰，怎麽這會子一死，倒象活回去十年，跟二十歲進府時一模一樣……”

半夏餓極，開始胡吃海塞，一邊感慨：“大師果然就是大師，連我愛吃肉渣面都算得出來。”

宣夜不語，彎腰看了眼那屍身，轉頭發問：“她的指甲呢。在沒在房裏？”

宣夜開始點菜，非常神奇地點了她愛吃的肉渣面。

周老爺抖得更厲害了，連話也不敢回，只是將手一指。

半夏已經入鄉隨俗，去估衣鋪換過衣衫，在脖子上面系了條白布，手捧她的三十三厘米，跟著宣夜來到間小酒肆。

梳妝台，指甲在銅鏡下方，不過只有五片，看樣子是手指甲，擺成了一朵五瓣花的模樣，其中一片指甲上還畫著花，猩紅猩紅的一朵五瓣梅。

山下是麒麟鎮，不大不小還算熱鬧的一個集鎮。

就在這個時候半夏又聞到了那股妖嬈的香氣，血腥中帶著清甜，讓她不自覺又深吸了一口。

“我們走吧。”見半夏發呆宣夜嘆了句，走到她前頭：“這位仁兄的確很會耍帥，你放心，只要跟著我，以後你有的是機會見他。”

宣夜顯然也察覺到了，於是側頭問了一句：“你是不是聞到什麽？是什麽味道？”

留在原處的，就只有半夏手背那個濕漉漉的唇印。

“香氣，很奇怪的香氣。難道你沒聞見？”

言畢披風一揮，又是“颯”地一聲飛過，姿勢絕美地消失在了夜色裏。

“沒有，我最近沒了味覺和嗅覺。聞見什麽麻煩你描述一下。”宣夜的這句說得波瀾不驚。

“是。”那幽篁彎了彎腰：“我來，就是為了很帥地鄙視你。現在鄙視完畢，而且還認識了一位美人，可以功成身退了。”

半夏愣了下神，還沒來得及回答，那廂周老爺卻跟了過來，手裏托著一個紙包，上面貼著不知多少道符咒，道：“這香氣你也聞到了吧。就是……就是這東西散發出來的，怎麽捂也……捂不住。”

“知道你還來。”

宣夜將東西接過，一層層打開，最後看見的居然是一條長長的水果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