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觀河

兩人相視一笑，又扭開了頭。

沐年華低了低頭：“還是很害怕。”

又過了許久，蘇白衣終於低聲嘆道：“要不算了。”

“這會兒又看出什麽來了？”蘇白衣終於問道。

“你這一聲算了，你和你師姐的命就沒了。”沐年華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平靜，聽不出喜怒。

兩個人就這麽沉默地看著江面，過了小一炷香的時間。

“我總覺得自己的命很好，小時候被幾十個殺手追殺也活了下來，上林天宮來了一個樓主一個首座一個副座我也活了下來。不過我身邊的人命卻不好，養父養母被殺了，師父也被抓了。”蘇白衣緩緩說道。

“不方便說就別說了。”沐年華擡頭看了看天，“似乎真的要下雨了。”

“我害怕，是因為很有可能為了履行這個承諾，這艘金風號便毀在這裏了，我會死，你們會死，金風號上沐家的所有人都會死，並且由此牽連到沐家，導致整個沐家消失。”沐年華用手輕輕地拍了一下欄杆，隨後加重了語氣，“但若就此放棄，那麽我便也就到這裏了，以後也撐不起整個沐家。”

“這說起來可就話長了。”蘇白衣幽幽地說道。

蘇白衣微微眯了眯眼睛，沒有說話。

“其實我活了這二十多年，從沒怕過什麽事，我一直以為這是因為我膽子大，現在我發現是因為沐家大，當沐家兜不住這些事的時候，我就害怕了。”沐年華重新將手放在了欄杆上，“你怎麽會惹上上林天宮的。”

“我父親年輕時，沐家家道中落，他一手將沐家帶回巔峰，在此過程中他難道沒有經歷過生死抉擇的時候，沒有走錯一步整個家族就此覆滅的時候嗎？可能有。那麽父親敢走，還走對了，我也可以。或許你其實是什麽隱世王子，公主駙馬，我救了你，以後你知恩圖報，沐家更加飛黃騰達。”沐年華笑著看向蘇白衣，“會是這樣的吧？”

蘇白衣愣了一下，隨後嘆道：“是因為我的事嗎？”

蘇白衣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可能是蘇寒的兒子。”

“只覺得江闊雲低，風雨欲來，越想越害怕。”沐年華給蘇白衣看自己的手，竟是微微有些顫抖，“我想，我應是不如我父親的……”

沐年華一驚，隨後伸出一根手指挫了挫蘇白衣的腦門：“這麽吹牛可是過了。”

“看出什麽來了？”蘇白衣問道。

蘇白衣往後退了一步：“你都說我是駙馬了，怎麽蘇寒兒子比駙馬還值錢？”

“父親說，他早年出海，遇上了什麽大事，便在甲板上看海，只覺得海闊天空，萬事萬物在此之下是多麽的渺小，於是心境變開闊了，那些煩惱的事也就變得沒那麽煩惱了。我想學學我父親。”沐年華說道。

“你連蘇寒兩個字有多麽值錢都不知道，還吹這個牛？我們沐家之所以是現在的沐家，便是因為父親當年選擇了蘇寒。不許你說這些了，甲板上風涼，走了。”沐年華轉過身。

“好吧。你還沒回答我你在這裏做什麽呢？”蘇白衣轉過頭，也看向前方，河面之上波光粼粼，確實好看，但也不值得這麽一直看。

“想明白了？”蘇白衣問道。

“你還小。”沐年華幽幽地說道，嘴角微微揚起。

“忽然就想明白了，剛剛那番話就是剛才想到的。”沐年華往前走去，“去喝杯酒不？我覺得你小子很有趣，可以交個朋友。”

蘇白衣不解：“這話什麽意思？”

“喝酒就先不必了，我想問沐兄要一個地方。”蘇白衣忽然道。

“要是有這麽漂亮的娘子，誰還跑甲板上來啊。”沐年華聳了聳肩。

沐年華停住了腳步：“什麽地方？”

“你怎麽看出來的？”蘇白衣問道。

“有沒有一個合適練劍的地方？”蘇白衣誠懇地問道。

“得了吧，她根本不是你的娘子，單純就是你的師姐罷了，你要買吃的跑甲板上可沒有，別演了。”沐年華笑著嘲諷道。

沐年華只覺得這小兄弟更有意思了：“現在練劍會不會晚了些？”

蘇白衣尷尬地笑了笑：“我師……娘子讓我出來給她買點吃的。”

“不晚不晚，我這劍法本就是越晚練越好。”蘇白衣拍了拍腰間的長劍，“就是我這劍法，威力有點大，在房間裏練，怕把船鑿穿了。”

那一眾下人都吃了一驚，有幾個人甚至已經打算沖上去把這個沒眼力的家夥給揍一頓了，但沐年華轉過頭，卻只是笑了笑：“是你啊，怎麽不在房間裏待著？”

“練劍的地方有，跟我走。”沐年華繼續往前走去，“蘇白衣，你知道除了方才我所說的那些，還有一個我必須幫你們的原因是什麽嗎？”

一身白衣的少年在此時從他們身邊走過，幾步就掠到了船杆邊上，一巴掌打在了那公子的肩膀上：“你在想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