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淩雲之氣

魁梧男子仰起頭，看著山上。

站在山峰之上的謝三公子轉過頭，看著山下。

兩人相隔很遠很遠，但他們都知道，他們在看向對方。

“是我。我還活著！”魁梧男子嘴角微微上揚，眼神中充滿了蔑視，“我不會死的，因為我還要上山。”

謝三公子忽然哭了，他垂下頭，伸手抹著眼淚，肩膀微微抽搐著。

“是你？你還活著！”灰袍老者退了三步。

“這一生，沒想到還能見你哭一次，不枉死過這一遭了。”魁梧男子從那刀柄之上跳了下來，同時伸手握住刀柄，把那柄大刀拔了出來，“你們，讓開！”

“裝神弄鬼？不，我就是鬼啊。從地底爬出來的惡鬼！”一柄巨大無比的長刀從天而降落在了營地正中，一股強大的刀氣在瞬間將整面營地夷為了平地，隨後一個魁梧的男子落在了刀柄之上，雙手抱在胸前，居高臨下倨傲地俯視著下方眾人。

沒有人敢說話，就連那灰袍老者都咬了咬牙讓開了路。他們見識過這個人的刀法，比起瀛山上的那些人，這個人雖是正派弟子，但行事作風卻更要無禮且無理！魁梧男子掄起那巨刀，原地旋轉了三下後，將那柄巨刀直接丟向了山頂，隨後急速向前踏出三步，然後一躍而起，一把握住了刀柄，竟整個人隨著那巨刀沖著那山頂直飛而去。

“是誰！”灰袍老者怒喝道，“在裝神弄鬼！”

刀風所過之處，寸草不留！

就連那站在山峰之上的謝三都渾身一顫。

“還是這麽亂來。”遠處那雲霧繚繞的高山之上，高大道人笑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謝三！你聽到了嗎！你那是匹夫之勇！”忽然有一響若雷鳴的聲音響起。山腳下各門派弟子有一大半只聽到了那大笑之聲便已捂住了耳朵，跪倒在地，剩余的各派好手則都皺緊了眉頭。

小道童開心地跳了起來：“大哥真的沒有死！我早知道他不會這麽死的！”

“可惜了啊。”山腳下，一位身穿灰袍的老者將酒壺中的酒灑在了地上，“謝三確實很勇敢，比我們這些人都要勇敢，但也只到這裏了。匹夫之勇，終化為塵土。”

“是啊，有些人你就會覺得，他死得不會這麽簡單。他若真的死了，只會在不平凡的地方。”高大道人輕輕頓了頓，“比如這座瀛山。”

大門緊閉，無人相迎。

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魁梧男子便落在了那謝三公子的身旁，他將大刀抗在了肩膀之上，一手按下謝三公子的頭：“別哭了。”

年輕男子站在山峰之處，擡起頭，看著面前的那座巨大的山莊。

謝三公子擡起頭，看了他一眼：“你怎麽活下來的？”

膽敢上山！

“我還記著我們的約定，在完成之前，我不會死的。”魁梧男子看著面前緊閉的大門，“山下那些人說你一人上山，是匹夫之勇。今日，我便要告訴他們。”

以傳信人的腳程，上山下山只需一炷香的時間，而謝家三公子輕功卓越，卻硬是將這段路走了整整一個時辰，無非是想告訴整個天下，非我謝三搶功，要走在眾人之前，而是天下之間，如今唯有我謝三一人——

“此乃。”

“謝家三公子已到……山頂！”傳信之人還未趕到山腳，便大聲喝出了這一聲。

“君子之氣！”

而謝三公子就這麽沉默地走著，有時會停歇下來喝一口水，有時會忽然擡頭看著天空發一會兒呆，就真的像是一個登山的旅人。直到一個時辰之後，他停下了腳步。

聲音響徹山間，山下眾人無不動容。

“是啊，所有的朋友都死了，又如何能不孤獨呢。所以我也很好奇，謝三的這次上山，是復仇，還是求死。”高大道人看著那行走在山道之上的年輕男子，緩緩說道。

“真當瀛山的山門這麽好破的嘛，一個人，兩個人又有何不同！”灰袍老者惡狠狠地說道。

“三公子的背影，很孤獨。”道童的聲音黯然。

“陳掌門。”一名中年劍客輕聲嘆道，“瀛山的山門或許今日真的無法破，但是從今往後幾十年的江湖，永遠只會記得這兩個年輕人，而不會記得我們。誠如他們所言，此乃君子之氣，值得每一個江湖中人敬重！”

“怎麽了？”站在他身旁的高大道人撓了撓他的頭。

“既然大門不開，那便由我們自己劈開吧。”魁梧男子舉起長刀，指著那一扇緊閉的大門。

遠處另一座雲霧繚繞的山峰上，一位道童輕輕抹了抹眼睛。

“似乎每一次都是這樣。”謝三公子拔出了腰間長劍。

一位身著紅衣，面容清冷的年輕男子卻對那一聲聲的高喝置若罔聞，一步一步踏著那山間石階緩緩上山，不急不緩，彬彬有禮，可在旁人看來，這每一步都重重地踏在整個江湖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