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若你碰到他

陳凱西一聽這話就皺起眉頭，搖頭：“不好。”

離開前，王兵躊躇了一下——陳勉被婚外情對象舉報受賄然後被停職的事情在圈子裏隱秘地流傳，他問呢當然有點尷尬，但這麽大事如果刻意不提，又顯得有點沒心肝——最終他還是決定輕描淡寫地問一句：“勉哥最近還好的吧？”

王兵嚇一跳，想陳凱西不會要跟自己訴苦吧。他跟陳勉雖然曾經是一個團隊的，但最後散夥的時候並沒有很愉快：王兵天資普通，項目一輪輪融資，讓他有了空前的成就感，所以他對公司感情很深，幻想做大做強；而陳勉是那種太容易厭倦一切的聰明人，當有人提出收購的時候，陳勉爽快地表示同意，並且很快說服了除他之外的所有人。

王兵其實也沒有討好陳凱西的必要，只是女友更不重要。

那麽多年後困在西裝革履裏的王兵，還是隱隱怨恨陳勉掐滅了他的創業夢。

職場上，老板最犯忌的，就是下屬被罵的時候把自己拉到同一個戰線去。放在他倆身上同樣適用，王兵說：“得了吧，我可教不了你。我可沒學過編劇。”

所以，他並不是真的有耐心來同情陳氏夫婦。

女友氣鼓鼓的臉像個河豚：“BEN！我是按照你教我的寫的！”

然而陳凱西說的是：“他以前從來不管兒子，現在公司放他假，他總算閑一點了，天天被老師喊去幼兒園訓話，我跟你說，千萬別生兒子，七歲八歲狗都嫌。”

陳凱西把這個小動作盡收眼底，但沒有作聲。果然王兵扭頭發作了：“你怎麽回事？跟你說了要幹活就好好幹，你一個編劇，改劇本不正常嗎？哪來的羅裏吧嗦這麽多意見。”

陳凱西聲情並茂地吐槽著，同時冷眼看著王兵的神態從緊張到舒展，最後已經呈現出“開懷大笑”了：“男孩子越聰明越皮，過兩年你們就熬出頭了……”

這劇情跟預設的不一樣——編劇女友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別忘了這一趟目的。

在一連串親切、風趣、空洞的談笑中，陳凱西把王兵送進了電梯。

王兵一臉的“嗨別提了”：“就是混日子。我們當年多牛逼，穿著個球鞋就敢去見沈南鵬，現在就只剩裝逼了。”

電梯門一合上，陳凱西的嘴角就掉了下來。

陳凱西也笑眯眯的：“我記得前幾輪融資都是你去做路演的，果然，現在變成投資人了。”

陳勉當然過得不好。

王兵此刻一臉故人重逢的喜悅，對女友說：“我們那時候租了寫字樓裏最小的房間，10平米，樓下是一排黑心外賣，廚房跟廁所一樣臟，我們每天都是閉著眼睛吃那些雞排飯。只有周末，陳凱西從家裏帶飯過來，我們才能改善夥食。不過還是挺開心的，白天幹活，晚上就拉張桌子過來打牌……輸了的人做俯臥撐，我那時候還有腹肌呢，現在都連成一塊了。”

前兩天家裏司機突然給她打電話，說太太，出事了。

後來公司被收購了，大家也就各奔東西，漸行漸遠。

陳凱西嚇得呼吸暫停，以為陳勉或者兒子出了車禍。

王兵是陳勉的室友，更準確地說，是他們當年那個項目的初創團隊之一。

司機說：“剛剛老板讓我把車開到一個地方去，到了以後，他跟我說，你看到附近有人拿著一幅字嗎？我說看到了。他就讓我把車鑰匙給他，讓我拿著那卷字回家。我說那我怎麽回來，他說你自己想辦法。太太，老板沒事吧？”

“王兵！”

陳凱西趕緊打電話給陳勉，陳勉隔了很久才接，聲音聽起來睡意惺忪的：“哎呀，多大事。就是我前兩天認識了個美院教授，他寫的字我還挺喜歡的，我讓他寫幅好的給我，他說要等一陣子，他最近都在出行活賺錢。我說你賺錢要幹嘛呀，他說我想買一輛你那樣的車。我想那不簡單，我把車給他不就行了。司機大驚小怪的。家裏又不是沒別的車了。”

男友氣勢洶洶地前來，看到陳凱西的那一刻卻愣住了：“凱西？”

“你什麽時候開始懂書法了？”

一周後，陳凱西終於見到了女編劇的男友，他是來替女友討公道的，前一晚，陳凱西通知女編劇項目暫停了，理由是做劇本畢竟是團隊行為，需要配合度更高的同事。

“我現研究的不行嗎？”陳勉懶洋洋地笑著懟她：“我們暴發戶不就喜歡附庸風雅嗎？！”

在羅曼心領神會的目光裏，她繼續說下去：“你看你能不能寫一下第一集，我把兩個版本都發給團隊看，讓他們來定奪。”

晚上十點多陳凱西回到家，看到的是陳勉癱在沙發上看《瑯琊榜》，面前擺著一盒虎皮鳳爪一盒酸辣藕片，他把蓋子放在茶幾上作為垃圾桶，一捧雞爪骨頭就那樣堆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