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就算世界無童話

鐘傾城把手機遞給她，唐蜜瞄了一眼，吐得更兇了，是那種恨不能五臟六腑都嘔出來的感覺。

沒想到唐蜜在廁所裏嚷道：“替我拿進來！”

好不容易停了，鐘傾城抽出幾張洗臉巾，用水沾濕了，遞給她。

這時唐蜜擺在桌上的手機振了好幾下，鐘傾城隨口喊了一聲有你的消息。

唐蜜直起腰，胡亂擦了把臉。

鐘傾城正要答話，唐蜜卻一個踉蹌起身，沖到衛生間，很快的，鐘傾城聽到嘩啦啦的水聲、幹嘔聲，鐘傾城吃不下去了，收拾早飯的殘骸。

鐘傾城看到她眼睛格外地亮、格外地潮濕，她把馬桶蓋翻下來，一屁股坐在上面：“我騙他說，昨天是我生日呢，他居然拋下我跑了。我讓他補償我……我其實是想找機會再見他一面，但他剛才轉了我六千塊錢。”

她看向鐘傾城，語氣淒愴：“你說——是不是不猥瑣的男的，已經輪不到我了？”

廁所窗戶朝東，太陽光筆筆直地照進來，讓唐蜜的臉顯得更憔悴，她的長發披散下來，蓋住了她的臉，鐘傾城只能聽到她低低的聲音：“我又不是真的雞。”

唐蜜托著腮：“昨天那男的……條件挺好的。不醜、甚至蠻帥。不給錢我也願意跟他談戀愛。”

鐘傾城說：“那你收了吧。”

鐘傾城暗暗吃驚，或許是因為經常混跡夜店的緣故，唐蜜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老成些。

唐蜜搖頭，把手機塞給她，自己站起來洗手：“你把我把錢退回去。”

唐蜜使勁用筷子戳了戳餃子，說：“撒謊。我都29了。”

鐘傾城很想提醒她，她們這種人，無論是怎麽自尊自愛，在外人看來都是貼了標價的。把錢退回去也不會讓男人高看她一眼，收了錢……他哪天想起來，為了回本，或許還願意再找她。

而唐蜜約會的男人越來越糟，她提起男明星的次數也越來越多，當她七拐八拐把話題拐到男明星身上的時候，鐘傾城總是忍不住想起一句詩：白頭宮女在，閑話說玄宗。

但她點開微信，看到周慕孫三個字的時候，她一邊忍住內心十萬個感嘆號，一邊又理解了唐蜜的“蠢”：唐蜜這種在風塵中打滾的人，最怕的不是流氓，而是溫柔。誰稍微對她好一點，她就恨不能提著腦袋去報答。

男明星去年在電視劇裏已經開始演單親爸爸，生活中也終於結婚了，對象是新加坡某大亨的愛女，網友戲謔他是“過氣男星嫁豪門”。

說起周慕孫，鐘傾城不得不想到羅曼，她點進羅曼的朋友圈隨意逡巡一轉——原來今天更大的驚喜在這裏。

她很快被分手，男明星裝鴕鳥了一段時間，這事也就過去了，只要正主不承認，粉絲有的是自欺欺人的辦法。

羅曼發了江涯的電影海報，這沒什麽，重點是她的配文，她說：“包了明天百麗宮影院19：00的場，請大家去看！”

一件事誰受益最大，就是誰幹的。

誰的作品上了，就包場請人去看，是貴圈獨特的社交方式。

果然“當紅小生夜會圈外神秘美女”的新聞上了熱搜，她連忙注銷了小號，以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卻忘了最基本的邏輯：

包場電影說貴不貴，但統計人數、現場送票……流程極其繁瑣。

但她熬不住了，她選了最愚蠢的辦法，注冊微博小號發私信給狗仔讓他們跟拍。

明星一般直接讓大家聯系助理，但像羅曼這種情況……只能說倆人一定交情匪淺。

如果她一直這麽半透明地存在下去，熬到他過氣那天，或者當中想辦法搞出一個孩子，就真的能上位了。

唐蜜漱完口，突然抓起她的手背貼了貼自己的腦門，輕聲嘟囔是不是發燒了。

唐蜜最深刻的一段感情是六年前，跟當時的一線男明星，男明星當然不會跟她公開，但也沒有嚴令禁止她微博暗搓搓地曬，很快有眼尖的粉絲發現她照片裏出現的抱枕跟他是同款，他的德牧也出現在她的自拍照裏，他倆前後腳曬過同一碗面……

鐘傾城仔細感受了下，確實有一點熱度，她說沒事，你就是太累了，睡一覺就好了。

她不知道唐蜜的確切年齡，但猜想她一定不小了。

唐蜜溫順地走進臥室躺下，鐘傾城替她找出來泰諾，又倒了杯溫水遞給她。唐蜜吃完藥，突然問鐘傾城：“你說我最近老發燒，是不是得艾滋啦？”

鐘傾城當然搖頭。

看鐘傾城一下子愣住，唐蜜哈哈大笑，自己打圓場：“你這小孩怎麽那麽不禁嚇。”

唐蜜夾起小籠包，蘸醋，咬了半個，又放下，她問鐘傾城：“你實話說，我是不是老了？”

鐘傾城說你睡吧，我在這看著你。

鐘傾城去廚房拿了個盤子，把裝小籠包的塑料袋結解開，平攤在盤子上，這樣洗起來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