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睡

這個話題就這麽沉下去了，羅曼又開啟了新一個：“我最近在寫一個甜寵劇，以為很無腦，結果比我想象中要難。因為我不知道要怎麽解釋這兩個人為什麽會相愛。尤其是不知道直男會為什麽愛上一個女人。現實中男的選擇一個女人的理由，通常是年輕、好看、家世好……顯然，這些理由都太不浪漫了。但如果寫男主角愛上不年輕不漂亮還咋咋呼呼的女主吧，又很失真……””不會的。”周慕孫突然打斷她。

但現在，她只能看著周慕孫小幅度地彎了彎嘴角——他當然沒必要循著她的意思去踩鐘傾城，能勉強笑一下敷衍過去已經是極限。

羅曼愣了兩秒，才問：“你說什麽？”

如果羅曼那天踏踏實實付了16800元的“追男神費”，那麽導師就會提點她說，讓一個男人反反復復睜著眼睛說瞎話說你比女明星還美，是一個高強度索要情緒價值的行為，是約會初期的大忌。

“我說，不會失真的。”周慕孫的眼神既專注又柔和，他說：“人們蠅營狗苟地計較很多事，活得很現實，很不浪漫……這一切都是為了有天碰到真正熱愛的東西的時候，能夠一點也不計較地去付出。”

就是這句話，徹底暴露了羅曼戀愛成績並不斐然的事實。

周慕孫去上洗手間的時候，羅曼激動地把這個對話原封不動地轉發給陳凱西。

羅曼托著腮，朝他甜蜜地笑：“那你要抓緊——她應該也忙。我覺得當紅女演員也沒幾個比她漂亮的。”

她說我覺得有可能以訛傳訛了，周慕孫看起來不像是勢利涼薄的男人。

但有空來見她。

收到消息的時候，陳凱西在給陳勉剝石榴吃。

然而周慕孫的演技更勝一籌，他甚至做出需要在記憶裏檢索一番才能把名字跟人對上號的樣子，然後說：“哦，還沒有。太忙了。”

她拿起紙巾擦了擦手，原本回復：大姐，他不在乎那些條條框框，是因為他不會再結婚了。

出於心虛，她緊急把稱呼從“鐘小姐”升級成了“傾城”。

但她隨即想起白天羅曼跟她強調“周慕孫盛情邀請她吃飯”，覺得此刻要是潑冷水，大約只會被羅曼解讀為嫉妒，於是她逐字刪掉，發了個萌萌的表情包敷衍。

她作出突然想起這档子事的樣子，問：“欸，你跟傾城後來有聚聚嗎？”

她把石榴端到茶幾上，又給陳勉泡了壺巖茶：“老公你別總喝咖啡，一會心慌睡不著覺，喝茶吧，健康。”

羅曼在這種不動聲色的撩撥面前敗下陣來。

陳勉看著碗裏的石榴，皺眉說你搞這個幹嘛。

周慕孫說：“嗯，所以還是要謝謝Cathy。”

“給你吃呀，我看你在忙，不方便剝。”

羅曼說：“那天Cathy是想把鐘小姐介紹給你的，我是湊數的客人。”

“哎呀你別給我來這套。特別瘆人。你這種搞法讓我想起我媽。小時候家裏燒排骨，她說自己不愛吃，含情脈脈地看著我跟我哥，讓我倆吃。我們吃完了回房寫作業，我中途出來上廁所，看到我媽在吮我們吃過的排骨，嘗個味道。那給我的心理沖擊特別大，不是感動，是怕，你懂嗎？一種病態的自我感動。”

他語氣淡淡的，說這話的時候還在擺放餐巾，但羅曼的臉“騰”地紅了。

陳勉講完這一通，看陳凱西扁著嘴一副受委屈的樣子，說行吧行吧我吃。

周慕孫說：“我一直都覺得我們倆會很快再見面。”

但隨即他又補了句：“下次別剝了啊，不衛生。”

點完餐，她對著周慕孫嫣然一笑：“沒想到這麽快我們倆又見面了。”

陳凱西嗔罵：“我是手賤嗎？被罵完還孜孜不倦地剝。”

對著周慕孫她不用擔憂這些。

罵歸罵，她替他在茶幾上鋪好紙巾方便他吐石榴籽。

羅曼快快樂樂地點餐。她以前跟陳凱西介紹的男人約會的時候，總是要默默在心裏做算術題：會不會點太多了，太貴了會不會讓人家覺得這個女的很會花錢……

他低頭吐石榴籽的時候，她注意到他頭頂有很明顯的白頭發了。

“你憑直覺點就好。”他連聲音都比別人有魅力。

陳凱西鼻子一酸，卻有點喜悅的意思——她突然覺得他們倆離白頭偕老這樣的詞，也不遠了。

“你常來這家嗎？有什麽推薦嗎？”

陳勉擡頭，看到她含情脈脈的眼神，嚇一跳：“你幹嘛？”

然後他遞給她菜單：“你看下。”

“老公你有白頭發了。不能拔哦，越拔越多的。老公，謝謝你為這個家做的一切，謝謝你白手起家，為我和兒子拼下這個江山~你是我認識的最優秀的男人，不過你也要注意身體，別把自己搞得太累了，其實最重要的就是我們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