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合規矩

去淺秋院的路今天特別地漫長。

錦魚一路急驚風一般地向前奔, 一路想怎麽還沒到呀。

來來往往的奴仆們見了她,遠遠地就行一個禮,她也沒心思跟她們招呼。這些人, 十個有九個, 都很陌生的, 那剩下一個, 也不過略有些眼熟。

終於在荒路雜草叢生的盡頭,她看見了淺秋院漆黑的大門,緊緊地閉著,門前半個人影都沒有。

周邊的樹從四月的新綠到七月的濃蔭,長得密密的, 顯得這地方格外的荒涼。

她心頭一酸,眼眶已經先紅了。不由自愧自悔,她嫁到江家過得舒坦, 忙著修什麽園子,忙著管家理事,竟三個多月沒在意她娘的處境。

荒路上也無人, 她提著裙擺, 一路狂奔, 豆綠都跑不過她, 她直沖到門前, 重重地拍門, 高聲道:“幽菊姐姐, 趕緊開門。我回來了。”

不想連叫數聲,裏頭卻無人應答。

錦魚心裏更急, 恨不能翻墻過去,看看到底怎麽樣了。

卻忽地聽得身後有腳步聲響,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子晃晃悠悠,連喘帶咳地追上來,道:“我剛才就瞧著像,五姑奶奶怎麽到這裏來了?”

錦魚見這婆子眼熟。

豆綠已經先叫上了:“錢嬤嬤,快開門。”

那錢婆子上前掏出鑰匙開了門,道:“五姑奶奶來這裏,可有什麽事?”

不等門大開,錦魚已經急不可待地往門縫裏闖:“自然是來見我姨娘的。我姨娘可好?怎麽沒人答應?”

錢婆子一邊拉開了大門,一邊狐疑道道:“秦姨娘住在紫竹齋呢,五姑奶奶怎麽卻到這裏找她?”

錦魚腳下一絆,差點兒沒摔倒,急中扶住門框,腦子打了個結,半天才問豆綠:“上回姨娘不是已經搬回來了麽?”她不可能糊塗記錯呀。

豆綠道:“可不是怎麽的。”忙問錢婆子是怎麽回事。

那錢婆子道:“本來搬回來了的,結果四月底吧,一日夜裏不知道怎麽的,姨娘跟侯爺吵起來了,侯爺便命人連夜把姨娘搬回了紫竹齋。”

錦魚此時總算稍微冷靜了一點,掏出手絹,擦了擦額角手心的汗水。姨娘住在紫竹齋,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她喘了幾口氣,才問道:“你可知道是什麽事?”

那錢婆子猶豫了片刻,又看看左右,才道:“我哪裏知道呢。只是隱隱約約聽得是為了洛陽莊在吵。侯爺生了好大的氣。姨娘也性子拗著呢,竟敢跟侯爺對著吵。五姑奶奶,你回來了,也勸勸姨娘吧。我瞧著,這些個姨娘裏,侯爺待姨娘是最好的。五姑奶奶出嫁後,侯爺幾乎日日都來淺秋院,遠的不說,便說端午宮裏賞賜的雄黃酒藥餅子,府裏各處分了分,侯爺的那一份,都叫人送到晴煙手裏,叫姨娘收著呢。”

照錢婆子看來,這都是秦氏的不是。本來因著侯爺天天往這裏跑,她們這些在淺秋院伺候的,也在府裏挺直了腰杆,誰知道秦姨娘有福不享,也不知道鬧騰個什麽勁。

錦魚想了想,不往外走,反繼續往裏去。

那錢婆子也不明所以,跟了進來,掩好門,開了堂屋的門,道:“這都兩個多月了,我也不是日日打掃,姑娘先站一會子,我去拿抹布來打掃打掃。”

錦魚站在堂屋裏,半天說不出話來。

太陽把影子從雕花隔扇門上投到地上,空氣裏是淡淡的陽光,光線中是淡淡的灰塵。

中間八仙桌椅早換成了黑漆楠木雕松竹梅紋的,沉穩大氣,富貴逼人。再看桌後墻上,掛著的是一幅前朝名家的海棠春睡圖。其余陳設雖不及紫竹齋,卻與之前的淺秋院不可同日而語。這些東西不用說,都是景陽侯的私房。

難怪錢婆子說景陽侯待她娘最好。

一時錢婆子打掃完畢,又說要去燒水,錦魚坐下搖了搖頭,道:“不必了。嬤嬤,我有話對你說。”說著,指了指外頭,吩咐豆綠道:“去外頭守著,別叫人聽見了。”

她之前一味相信茯苓,又想著她娘很快就會離開景陽侯府的,所以沒做任何的安排。哪裏想得到茯苓竟跟她說的都是假話。連她娘搬離了淺秋院,她都不知道。

這府裏,她得有人替她遞些消息才行。

這錢婆子被分派來看管一座已經沒人的淺秋院,想來在府裏沒什麽人會留意她,且從她剛才說那幾句話裏也能聽得出,她年紀雖大,可還是盼著能過點好日子的。

“我記得府裏的粗使婆子,一個月月錢只有五百,可是如此?”

錢婆子道:“可不是。若沒個賞錢,這日子可難過呢。”

錦魚笑道:“我給你一月一兩銀子,若是有有用的消息送給我時,每次再給你二百的賞錢。”

錢婆子一驚,歡喜得咳嗽了起來,半天喘道:“可是姨娘的消息?我怎麽送給姑奶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