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豆綠是家生子, 自小長在洛陽莊的。五六歲時叫秦氏挑了來給錦魚作丫頭。

雖然一同挑來的還有另外幾個,可就豆綠最機靈,也最得她的喜歡。

感情上, 豆綠雖比她大一歲, 她卻總覺得豆綠像她的小妹妹。

反倒是錦心錦柔, 身上雖與她流著同一個父親的血, 卻讓她覺得陌生。

豆綠有時在她跟前沒規矩,性子大膽活潑些,但卻不是傻子。知道侯府是什麽地方,能闖什麽禍?大到許夫人要大張旗鼓在古香堂審她?

她懷疑許夫人是在故意找茬。

她忙叫茯苓陪著,披了件大紅羽紗面的小羊羔鬥篷, 火急火燎地趕到了古香堂。

意外地,許夫人竟不在平常理事的西梢間,而是在東花廳。

她跳進門一看, 驚得僵在了原地。

不僅錦心在場,景陽侯也在。而最最意外的,是江淩也在。

江淩眉梢嘴角紅腫著, 唇邊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血紅, 大約是結的痂。

可這傷絲毫沒削弱他的美貌, 反是美玉殘缺, 素馨埋地, 讓人憐惜。

身上卻穿著件明藍色織梅花圖案的錦衣, 領口袖口都鑲著雪白的風毛。那錦衣質地光華奪目, 一看就非凡品。

看樣子傷得不太重,也顧不得細看, 忙又去找豆綠。就見廳中地上,豆綠縮成小小一團, 跪在當中,兩個小發揪不知道被誰扯掉了一個,黑發半披下來,擋住了一邊的臉,看不清楚表情。

她忙定定心神,上前雙膝彎曲,給景陽侯與許夫人行了禮。

景陽侯也不叫她坐,黑著臉,指了指豆綠,道:“你……你怎麽教的丫頭!”

錦魚不知道話從何起,見江淩也在,便猜多半與豆綠給江淩玉肌膏有關。

她這回給秦氏配玉肌膏,多配了一些。

想著今日江家定有婆子來送臘八粥,便讓豆綠尋機交給她們,讓帶給江淩。

她想了想,道:“她無論做什麽,總是受了我的指使。若說有錯,便都是我的錯。還望父親明示因由。”

“砰”地一聲,景陽侯氣得拍了桌子,道:“你糊塗!你知道她做了什麽,就敢說是你指使的?!她……”景陽侯一擡手,一件殷紅的東西像只鳥似地朝她飛來,她伸手一撈,卻是一枝珊瑚釵,那一瞬間,她幾乎以為就是自己丟掉的那枝

只是拿在手上細看,卻見雖是做工不俗,卻比不上她的那支。

“這是什麽?”她問。

景陽侯氣咻咻地不答。

“你可真真養了個好丫頭!菜還沒上桌呢,她倒先想著偷吃。今兒她竟跑到外院去,要私傳此物給江家姑爺,被人抓了個正著。”這話卻是許夫人說的。

錦魚心頭一跳。豆綠對她一片忠心,當初還反對她嫁江淩,怎麽可能去勾搭江淩?她飛快地瞟了一眼江淩,見他半垂著眸子,臉色凝重,宛如一座雕像,看不出在想什麽。

她今兒讓豆綠把玉肌膏給江家的婆子,可沒讓豆綠跑到外院去,這釵子又是哪裏來的?

再說豆綠怎麽就算知道江淩來了,怎麽跑到外院去的呢?外院那麽大,人那麽多,豆綠又是怎麽找到江淩的?

她正低頭沉思,卻聽“啊”地一聲,接著便聽錦心道:“母親,這支珊瑚釵我之前就瞧著眼熟。您瞧瞧,這是不是那日五妹妹去鐘五姑娘的及笄禮時戴過的?莫不是……”

言下之意,是她指使豆綠傳送的。雖然她與江淩已經定親,可背著父母,私送定情之物,行為未免過於輕浮。

這丟掉的釵竟真被人作起文章來。錦魚不由心中大為慶幸,當時未雨綢繆,正想張口解釋,卻聽景陽侯道:“這樣的丫頭,留在身邊也是禍害。今日便拉出去發賣了。”

錦魚嚇得腦子嗡地一響,聲音都在發顫:“她……只是在奉命行事。”雖不知事情真相,她也不能這樣任由景陽侯把豆綠給賣了。

“哐當”一聲響,景陽侯衣袖一揮,茶碗落地,打了粉碎。

“你……你……”景陽侯氣得顫抖著手指指著她“愚蠢!取家法來!”

也不知道是說她指使豆綠做這樣的事愚蠢,還是她居然承認這事,沒讓豆綠當替死鬼愚蠢。

錦魚見景陽侯連她都要打,急忙沖到豆綠跟前,喝道:“豆綠!玉肌膏呢?你弄哪兒去了!

豆綠這才擡起頭,小蒜頭鼻子一聳一聳地,叫了一聲:“姑娘!”便哇哇地哭了起來。

錦魚見她兩邊臉頰高高鼓起,紅腫如桃,嘴角還掛著血絲,又是心疼,又是憤怒。顯然豆綠慘遭毒打,卻什麽也沒說。

豆綠兩眼巴巴地看著她,道:“我拿了玉肌膏準備送給江家婆子的。可那兩個婆子身邊一直有人。我沒法子,聽人說江家姑爺親自來送臘八粥了,人在外院。我便塞了看二門的婆子一兩銀子,溜了去找他。可……可剛要把東西給他,便……便叫人捉住了。玉……玉肌膏就……掉掉……掉池塘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