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接著就有丫頭問是什麽客。

果然就聽那小和尚童聲童氣回道:“是敬國公夫人與公子也正好來上香。聽說夫人與姑娘們在此,欲請諸位到白萼禪院一聚。”

看來敬國公夫人跟許夫人是早約好了的。

之所以帶她跟錦柔來,大概為了掩人耳目,畢竟只帶錦心實在太過著跡。傳出去叫人笑話。

錦魚小巧的嘴角不由秀彎如月。許夫人想讓香羅與玉鈺來,防賊般防她,是怕她跟小公爺見了面,說些不該說的話吧。這真叫“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又想,難怪許夫人終於把脫籍的事辦好了。若一直對她虛與委蛇,她還真保不齊會鬧個魚死網破,一怒把事情抖出來。但現在事情已經辦妥,許夫人又怕沒了拿捏她之處,所以才對她嚴防死守,不敢放松。

她忖度片刻,盈盈一笑,道:“母親,我時才有些暈車,吃了東西,這會子有些不舒服,可否不去拜會敬國公夫人?”

許夫人雙眼猛地一睜,右嘴角高高挑起,臉上笑意更盛,聲音格外慈愛,道:“可憐見的。就叫王媽媽陪著你去西屋歇一歇,也好養足了精神,呆會兒好看看秋海棠玉簪花。”

等許夫人帶著錦心錦柔走了,錦魚叫豆綠跟茯苓伺候著,重新梳洗換了衣,一時完畢,才笑對王媽媽道:“我們去洗墨池逛逛。”

洗墨池與白萼禪院正好在宏福寺的東西兩頭。洗墨池邊上有個小亭子,正好可看繞池而種的玉簪花,景致十分宜人。今兒寺裏人多,那裏是必遊之地,人必不少。去那裏賞花樂景倒是其次,最要緊是找機會結交幾個貴女。

錦心搞什麽同日成親的把戲,想踏著她的尊嚴炫耀揚威。她想反擊,在京裏卻一個相識沒有,根本孤掌難鳴。有了幾個自己的朋友則不同。既可以戳穿錦心和許夫人的一面之詞,又可以有出門的機會,讓她從容籌謀,在成親當日叫錦心與許夫人灰頭土臉。所以剛才她才順水推舟,不跟許夫人一道去白萼禪院浪費時間。

王媽媽臉上變色,尷尬道:“姑娘不是身子不爽利麽?何不在屋裏好好歇歇?”

錦魚拿眼白她,冷笑:“我這會子又覺得好了。不如去找夫人她們?!”

王媽媽:……

*

這時已是下午未時,秋光正好。

藍晶晶的天上飄著軟綿綿的雲朵,都像被水好好洗刷過一般,不帶一絲塵埃。

她們一路走到洗墨池,就見那池子曲折圓潤如一粒花生,中間窄窄的地方,建了一座白石拱橋。照在鏡子般的水面上,又生出一個月洞門來,天上的朵朵白雲倒映下去,好似滿池子都盛開著白色的牡丹。

池邊碧葛牽籮,種滿了一叢叢碩大的金邊玉簪花兒,白白的花朵,一莖莖地開放著,像一朵朵小小的白合托在鑲了金邊的綠色碧玉盤裏,再叫池水一映,真真是美若仙境。

而此時,橋上正站著五六位少女,遠遠看去,珠翠滿頭,錦羅奢華。

錦魚心中大喜,想必都是貴女,急趕數步,定睛一看,不由愣住。

雪白的花,翠色的葉,碧色的水,灰色的橋中,居中一人,明艷如盛開的琥珀色芙蓉,十分醒目。

竟然是錦心!錦心不是跟著許夫人去白萼禪院了麽?怎麽會在這裏!

正驚訝不已,胳膊叫人狠狠一掐。她回頭就見王媽媽一臉的驚慌失措,連聲嚷道:“五姑娘,咱們回去罷!”

錦魚蹙眉,用力想甩開她,王媽媽的雙手卻像螃蟹鉗子般,抓得更緊。

豆綠見狀上前拉扯。茯苓在一旁低聲勸阻。

正糾纏在一處,卻聽得一陣琴聲響起。眾人都是一愣,錦魚循聲而視,卻見洗墨池邊醉筆亭中,幾個錦衣少年,或坐或站。中間一位少年,烏發紅衣,傲然神飛,正輕輕撥動琴鉉,一曲《鳳求凰》回響開來。

錦魚頓時明白過來。若是敬國公夫人與許夫人在場,大概小公爺跟錦心也只能眉目傳情。現在這樣,又非獨處,還隔著半片池水,橋上的姑娘,亭中的郎,借琴傳情,真是既全了相思意,又叫誰也挑不出個錯來。

難怪今日那麽多的馬車,敬國公夫人也真是寵子至此,竟然找了這麽多家一起來湊這個熱鬧。倒是便宜她了。

這才聽王媽媽做作頓足道:“哎呀,我家四姑娘怎麽在此?想必是偶然遇到了。”

見王媽媽如此作戲,錦魚掰開她手,一面笑,一面道:“有四姐姐在,我自然更不用回去了。”

王媽媽伸長了脖子,一臉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模樣。

她們在這裏糾纏,早驚動了橋上的姑娘亭中的少年。

就見一道藕合色的身影婀娜地朝她們奔來,錦魚實在沒想到,先來給她打招呼的竟然是錦柔。

一時錦柔走得近了,沖她行了一禮,滿臉堆笑,甜甜叫了一聲:“五姐姐。”一副與她極要好親熱的模樣。錦魚不由暗暗起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錦柔在家對她可從來都是鼻孔朝天,這副模樣自然是做給在場的人瞧的。至於誰,倒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