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霍老爺子的壽宴,霍硯舟因為堵車遲了半小時。

他久不回老宅,老爺子心中歡喜,半點不介意遲到的事,旁人便也不會刻意再提,連帶著阮梨也僥幸“躲過一劫”。

霍家今晚人來得不齊,次女久居英國,小女兒霍小七在山溝溝裏采風。因為霍硯舟的到來,阮梨不再是那個唯一焦點,這讓不善社交的她輕松了許多。

霍明朗大姑家有個小外孫,已經到了咿呀學語的年紀,小不點似乎特別喜歡阮梨,穿著戴熊耳朵的連體衣,嗖嗖幾下爬到阮梨腳邊,扒拉著她的腿,“抱抱。”

阮梨將小家夥抱起來,小家夥咧著嘴,只有兩顆小奶牙,開心得晃腳腳。

霍明朗坐在她旁邊的沙發扶手上,沖著小家夥做鬼臉。幾個人笑作一團,大姑打趣道:“這麽喜歡小孩子,你們結了婚也趕緊生一個呀。”

阮梨驀地臉熱,霍明朗倒是不見一點尷尬,只顧著逗小孩,“你多少斤啊,重不重?”

又問阮梨,“我抱?”

這幅情景落在眾人眼中,便是兩個孩子感情真的好。

大姑哎喲一聲,“我們明朗長大了,知道疼人了。”

霍明朗不應話,唇角勾著笑,只垂眼看阮梨。阮梨本就生得白,這會兒凝白的臉頰上已然透出薄薄的緋色。

霍硯舟坐得離他們遠,擡眼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穿著米白毛衣的女孩子低著眼,雙頰酡紅,身前抱著個咿咿呀呀的小家夥,嫩白如筍的指尖擦著寶寶連體衣的一角,泄露了她安靜眉眼之下的緊張。

這是她不安無措時慣有的小動作,霍硯舟知道。

她坐在那裏,瑩瑩的水晶吊燈在如瓷的肌膚上暈下一層柔和,像一尊上等白瓷,胎釉細膩,凝若脂玉,又透著薄薄的藕色。

身邊還有她喜歡的人。

霍硯舟收回視線,金邊眼鏡後沉如墨色的眼眸晦暗不明。

“硯舟最近在忙什麽?”二哥霍廷年問道。

“一個非遺項目。”

廚房已經準備上菜,聊天的場地從客廳轉移到了隔壁餐廳。

霍硯舟如今掌管著霍氏旗下的恒遠集團,是霍家說一不二的話事人。

但今晚是家宴,霍硯舟沒有搶霍廷年作為長子的風頭,直接在母親明婉珍身邊落座。

桌上的席位發生了變化,左側的位置一次遞延,到了阮梨這裏,不偏不倚,正好和霍硯舟面對面。

阮梨好久都沒有這種感覺了,好像學生時代考試的時候坐在監考老師眼皮子底下,低著頭都緊張。

席間有人問起阮梨和霍明朗的婚期,霍母馮鶯笑道:“和阮太太看了不少酒店,合心意的最快也要等到明年五月。”

這是場面話,以霍家如今的威望,一個酒店而已,哪裏需要這麽麻煩。

阮梨不接話,聽著馮鶯笑盈盈地自說自話,她知道馮鶯一直不太喜歡她。

霍明朗是霍家長孫,在馮鶯眼中,霍明朗應該娶一個家世更為匹配的富家千金,將來才能在他的事業上更有助益,阮家顯然不是最好的選擇。

阮家是書香門第,祖上出了不少文人大儒,到了阮梨的父親這一輩才開始經商。

和富貴潑天的霍家相比,阮家便顯得有些寒酸。

但這門婚事是兩家老一輩訂下的,雖沒有指名道姓,可如今兩家適齡的單身年輕人中只有阮梨和霍明朗,兩人又是青梅竹馬,幾乎等於默認。

馮鶯雖然對這門婚事頗有微詞,也不敢忤逆老爺子的意思。

大姑心直口快,又接著酒店的話頭問道:“周家之前的婚禮是在君悅辦的吧?我覺得不錯。”

馮鶯點頭,“君悅是不錯,但今明兩年所有的好日子已經排滿了。”

“錯不開?”

馮鶯搖頭。

“那是有點可惜了,要我說,放眼整個京北,還是君悅最好。”

“是有點可惜,沒能選到最好的。”馮鶯笑道。

這話旁人聽不出弦外之音,阮梨卻聽得明明白白。

她安靜吃飯,可面前的菜色沒有一個合她心意的,她喜歡偏酸甜口味的,比如——

桌盤轉動,一條黃澄澄的松鼠魚穩穩停在面前。阮梨擡眼,看到正對面霍硯舟修白的手指收回,他正在專心聽母親說話,唇角難得含著一點溫和的笑,似是讓明婉珍嘗嘗面前的這例湯。

阮梨趁著大家不注意,夾了一塊魚肉,酸甜糖汁入口,魚肉外焦裏嫩,極大地安撫了她的味蕾。

“硯舟這過了年也三十二了吧,還不打算把終身大事辦了?”

“就是,這京北城裏惦記著硯舟的姑娘能從鐘樓排到西山,趕緊定下來,也斷了大家的念想。”

“硯舟你和四嫂說,真就沒喜歡的姑娘?”

女人們你一言我一語,難得可以在這樣的家宴上打趣這位話事人,這些話也說到了明婉珍的心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