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我是壞掉的機器

周一是最乏人的。

一大早,公交站、地鐵站便擠滿了人,各自排隊低頭看手機,時不時還打個哈欠。

在早高峰的時候,氣溫仿佛都升高了兩度。

元嘉牽著元卉從家裏出發,磨磨蹭蹭地往學校走去。

一路上,卉卉都很安靜不說話。

元嘉正好奇呢,低頭看去,卻發現小蘿莉正邊走邊睡覺。

低著頭,眼睛也閉著,迷迷糊糊地拉著哥哥的手,憑借身體記憶走格子。

元嘉無語,問道:“卉卉,你在幹嘛呢?”

“唔……?”

“我問你在幹嘛呢。”

“我在睡……走路啊。”

元卉睜開眼睛看了看環境,離學校還有一段距離,便又閉上眼睛了。

“你走路都不用看的嗎?”

“老師說,路邊上有盲人走的道,我就可以不用睜開眼睛啦。”

元嘉一瞅,元卉還真就照著盲道走了。

於是把她牽出來,小蘿莉只好睜開了眼睛。

壞哥哥總把她往太陽曬到的地方上走,元卉被太陽曬了一會兒,便像是充電寶一樣,漸漸精神起來了。

“上課不許打瞌睡,知道嗎?”

“吉道呐……”

元嘉便把肩上的書包挎到元卉身上,她就背著小書包跑到學校裏面去了,然後拍了下前面同學的肩膀,兩個小朋友有說有笑地往教室走去。

……

來到咨詢室,元嘉照常先打掃一下衛生,洗幹凈手,泡了一壺茶放在辦公桌上,開始今天的工作。

在沒有訪客來的時候,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在看書,這些天主要看的都是系統商城買回來的書,心理學相關的,市面上是找不到的。

如果他想的話,其實把這些書的內容抄下來,當作自己的原作發表出去,也能獲得大量的名氣和聲望,只是這麽厚臉皮的事,元嘉幹不出來。

人為什麽窮,還不是老實害的。

元嘉登錄上《心理學報》的官網,根據返回來的稿件編號查詢了一下上次論文投稿的進度,目前依舊停留在初審階段。

前兩天在直播的時候,他和觀眾們聊了關於抑郁症的話題,當晚結束直播後,便有不少粉絲給他發來了私信。

只是大部分人還是沒區分好抑郁情緒和抑郁症的區別,元嘉也都耐心地給與了自己的建議。

其中有個重度抑郁症加強迫症的女孩跟他聊得比較深,處於長期吃藥控制的階段,聽聞元老師能夠用催眠療法,便聯系上他,剛好她也在蘇南工作,兩人加了微信,這兩天裏進行了初步的溝通。

女孩很健談,也有過不少的咨詢經歷。

女孩名叫江詩韻,只是她的人生並不像名字那麽美麗。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壞掉的機器,無法感受到別的情緒,她的生命力也很頑強,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依舊尋找著‘被修好’的機會。

江詩韻:“一切都很好,只有我不好。”

她是這樣看自己的。

為了獲得一次救命稻草的機會,第一次治療的時候,是高中時期她瞞著母親,攢了好久的錢,在搜索引擎上找了一位‘名師’,她不知道對方長什麽樣,擅長什麽,但抱著一絲‘被修好’的期望,她聯系了對方進行治療。

元嘉:“第一次咨詢感覺怎麽樣?”

江詩韻:“這都什麽鬼呀……”

江詩韻:“穿著白大褂,抱著手臂,念叨著從書裏背下來的話,動作和表情寫滿了嫌棄。那時候我唯一的感覺,就是自己沒救了。”

江詩韻:“後來我也購買過淘寶上的心理咨詢服務。”

江詩韻:“那幾乎是最糟糕的體驗,他們根本不明白我,說著無關痛癢的話,甚至對我破口大罵。”

元嘉:“你想過放棄嗎?”

江詩韻:“想過啊,我感覺自己像是沒有心跳的病人,每天靠著自己把手伸進胸膛裏,捏著自己的心臟,強迫它來跳動,才使得我能夠過活,真的挺累的。”

她斷斷續續地跟元嘉講著自己的過去,很啰嗦,很混亂,很沉重。

也沒指望元嘉能回復她,就自己在那說著。

語氣平淡,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網絡提供了很好的隱蔽環境,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這樣便不會對彼此有所期待。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能夠不覺得吵鬧,便已經是最大的溫柔了。

只是江詩韻沒想到,元嘉一直在聽著,他的回復並不多,卻真的有在聽。

江詩韻:“元老師,對不起,其實我並沒想接受你的治療,只是想找個人倒垃圾而已,我知道像我這種人,別人是幫助不了我的。”

江詩韻:“元老師,謝謝你能聽我啰嗦這麽久,我太醜陋,太不堪,我知道沒人能夠始終如一地對待這個在痛苦中沉迷的人,包括我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