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75、75

那張臉誠摯無害, 眸光矍熠,楚明玥對上幾息,就覺不自在。尤其二人現在的關系, 不親不疏, 難以梳理。

楚明玥轉睫,一只手指點著他肩頭, 眸影淡掃:“坐那邊去。”

宣珩允冷不防抓住那根手指, 俯首在嬌膩白皙的手背上落下蜻蜓點水一吻, 又趕在楚明玥芙蓉嗔顏時,乖乖坐到了旁邊的圈椅裏。

一點酥意像一條小魚入水,順著手背快速遊離, 在楚明玥的身體裏蕩起一圈圈漣漪。

楚明玥再繃不住嚴謹的樣子,她放下雙腿, 一雙玲瓏玉足落下, 煙羅裙衫垂在弧度正好的腳背,給那雙原本坦蕩的白玉足平添幾分欲拒還迎的若隱若現。

晚風輕拂,衣袂搖搖晃晃,繡金的裙邊就擦著那雙腳拂動。

宣珩允的視線無意識落在那一雙玉玲瓏上, 先前那副混不吝的模樣倒已斂盡, 他用毫無雜念的純粹目光欣賞那片拂動的衣料。

有清淺的紫沉香在屋子裏徐徐彌散, 甜膩膩的氣味。

宣珩允起身在楚明玥膝前蹲下,三指捏住楚明玥袖珍圓潤的踝骨,左手拿起旁邊繡鸞輟珠的荷履幫她穿上,神情虔誠又專注。

只是他左手一從闊袖袍裏伸出, 楚明玥便瞧見他腕骨新換的繃帶。

腳踝處手指溫涼, 卻讓楚明玥耳尖生熱, 可看那人, 一臉正氣,倒是她不純潔了。

楚明玥沒來由一股邪氣,連帶著語氣變得也不好,“你老實告訴我,手腕的傷到底是怎麽回事。”

尋常擦傷怎會要足月不痊愈,無論是孫太醫的醫術,還是宮裏秘制的金瘡藥,這傷早該好了。

宣珩允為其穿好鞋子,手指蜷縮一下,他就那麽蹲著仰面含笑,“皇姐還未說,方才何故嘆氣。”

楚明玥知他故意轉移話題,乜他一眼,也不打算瞞他,“遲遲未收到大哥回信,心裏不放心。”

她知邊關和古紇已經開戰,可至今未見有軍報傳回洛京。官面上沒有,但宣珩允的黑衣騎一定會有消息傳回。

邊關戰事向來是朝中機密,她不想打聽,但沈從言是她兄長,問一聲兄長近況,總不算涉政吧。

楚明玥轉眸思忖,直言問:“黑羽鳥可送回我大哥消息?你只需告訴我他好還是不好。”

“皇姐,我批一下午奏折,又看了一個時辰邊關輿圖,手書信函命人快馬加鞭送過去,到現在都還未用晚膳呢。”

宣珩允勾著她一縷衣帶繞在指節上,“皇姐怎不問問我餓還是不餓,沈將軍驍勇,未有危險。倒是我,再不吃口東西,就要餓昏在皇姐懷裏了。”

這人的臉皮怎越發的厚了?這也不是幼時那個整日沉著一張臉的人啊。

雖是調侃之語,可楚明玥聽懂了,沈從言無恙。

“我這府裏可比不得宮裏禦膳房。”楚明玥抽回衣帶,“陛下想吃什麽。”

“就吃府裏的蟹黃小餛飩就好。”

就?楚明玥只差要氣笑,聽上去還挺不挑,這個月份的螃蟹肉少無黃,廚房去哪裏給他弄蟹黃。

“沒有。”楚明玥拿回那卷話本子在手,不再看他。

想了想,終是又補了一句,“現下不是吃蟹黃的季節。”

“皇姐休要敷衍我,當年你就是在這個季節給我送去的蟹黃小餛飩。”

楚明玥詫異望過去,撞上那雙迫切祈望的桃花眸子,突然眸光一閃,繼而沉默幾息,終是開口,“那是騙你的,是鴨蛋黃。”

宣珩允:……

幼時的記憶忽然狠狠撞懵他,一個古怪的念頭自腦中升起,少時的昭陽郡主說喜歡他,莫非也是為逗他樂呵。

“張伯腌的鹹蛋黃比蟹黃還好吃。”掃過那張頗有些落寞的臉,楚明玥於心不忍,潦草丟下一句,吩咐下去,讓膳房給做一晚蛋黃餛飩。

餛飩很快被送過來,宣珩允不願去膳廳,就坐在那方小案前,吃著香氣撲面的鮮肉餛飩。

楚明玥側臥在貴妃榻上,時而翻過一面書頁,燈火煌煌,二人誰都沒說話。

宣珩允垂睫細嚼慢咽,楚明玥余光瞟一眼,心笑倒是比幼時斯文了,那些冷宮裏的積年舊習,因為常年缺少食物而養成的狼吞虎咽,貴為九五之尊的人身上,早已不復存在。

縱使他多次強調,自己是從十歲而來的宣九,可他確實是奉化帝親批掌印東宮的太子,是登極三載的元啟帝,這是無人能改變的。

即使他自己,也不能改寫走過的時光,不經意間露出的生活習性才是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

哪裏有什麽兩個宣珩允呢,不過是病了。

“宣九,”楚明玥漫不經心掃過頁面上小字,“可吃飽了?”

宣珩允以素帕輕拭唇角,忽聞這聲稱呼,眸底漆芒一亮,凝駐起澎湃滾燙的熱意,接著聽楚明玥聲線慵懶緩道:“吃飽了就回吧,這兒可沒你的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