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入骨/她忽然一點恨他的力氣都沒有了(2)

在他知道那瓶藥之前,他一直都篤定,她總歸是他的,不管是她的人還是她的心,早晚都是他的。

他只是氣她。

她若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她只能是他的。

他竟然連這個都想不到?

他這樣自負,他從來都這樣自負。初見她的那天,雖然他明明知道她有委屈有不甘,但是他覺得她總歸是有那麽一點願意的,他就不信,若是換了旁人,她也肯?!可是她竟似一點也不想和他在一起,他居然只能拿她家裏人來轄制她。好幾次,他都想跟她說,我不過是嚇你的,你就是離了我,我也不會把他們怎麽樣。可他卻不敢去試,他知道,她要是真的走了,不管用什麽法子,他都得把她找回來。

她那樣玲瓏剔透的心腸,若真是心裏有了別人,無論如何也不會疏失大意到這個地步。

因了她,他再不能那樣自負。

他真是瘋了。

好不容易,她依了他。

他竟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在他懷裏暈過去的。他以為他總有分寸,可是等看見她纖細的腰際劃出一道血痕,才想起去摘腕上的表。

他想,她果然還是他的,為什麽不呢?這世上,除了他,她還能是誰的?可到頭來,她不過是敷衍他。

昨晚,他一停下來就知道錯了。

一往情深深幾許?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的聲音那樣輕,卻一鞭子直直地抽在他心上。不是的。不該是這樣的……他想跟她說,不是這樣的,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只緊緊抿著唇,把她放在床邊。

他從來不信的那些情辭愁句,原來竟都是真的。

他小心翼翼地低下頭去看她,卻見她一雙瑩澈的眸子正對上他的眼,那目光是從晚秋的寒潭中浸出來的,連她壓抑到眼底的一抹羞恥也是冷的,她涼如春泉的聲音有一些沙沙的倦意:“四少昨晚很開心嗎?”

他只覺得這二十幾年來,自己受過的苦楚全都加起來,也不及她給他的。

他一時想不到應該和她說些什麽,只好道:“那個姓岑的,我這就叫人放了他。”

可他這樣為她,她卻毫不在意。

溫馴?

難道她的心不會疼嗎?

他抱起她往外走,她倚在他胸口,幾乎是——溫馴的。

他要讓她知道,他的痛,他的苦,他要讓她知道!

虞浩霆慢慢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遲疑地望著她,顧婉凝面色蒼白,兩頰卻泛著艷異的潮紅,嘴唇也腫著,虞浩霆去握她的手,盡是冰涼……他心裏一陣鈍痛,將她擁進懷裏,她沒有躲也沒有掙,甚至一絲表情也沒有,癱軟嬌弱的身子毫無力氣,只撐在他身上,她那樣涼,讓他幾乎懷疑自己抱著的不過是一縷秋風。

然而,當她蜷在他懷裏,睡夢中猶帶了驚懼之色,他一觸她,她就喃喃囈語“疼……”的那一刻,他卻一點快意也沒有,只有怕,那樣深重濃郁的恐懼,瞬間就漫上了他的全身。

裏面仍是悄無聲息,他擡腿就踹開了那扇門——她坐在墻角,整個人都斜斜倚在壁上,雙手抱在膝前,只望著地面,仿佛虞浩霆這樣進來她也沒有察覺。她身上籠著一件珍珠白的睡袍,淡薄的陽光隔著窗外的樹影照起來,明明暗暗地在她身上暈開了陸離的光痕。

他想起初見的那一晚,她嬌弱地縮在他懷裏,如淒迷春雨中搖曳輕顫的一枝海棠,他那樣小心翼翼地溫存她,還是弄疼了她,她抖得那樣厲害,他知道,他看著她眼底都是淚水,卻咬唇死忍,直到他吮開了她的唇,那眼淚才滾了出來沁在他臉上,可她一個字也沒有說。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一向都極力克制,他知道她應付不來,所以總是格外小心,哪怕是他們最親密最激情的時候,他也不敢放縱自己,唯恐傷到她,可是這一次……

房間的門沒有鎖,臥室裏也空無一人,虞浩霆怔了一下,一眼瞥見浴室的門關著,便走過去輕輕一擰,卻反鎖上了。虞浩霆神情一滯,重重推了兩把:“婉凝!”

他怎麽會這樣對她?他怎麽能這樣對她?

龔揆則點點頭,淡然說道:“也不能再拖了。”

“四少昨晚很開心嗎?”

汪石卿道:“邵家的婚禮一過,四少就起程了。”

等她說出這一句話,一根鞭子就狠狠抽落在了他的心上。他寧願她哭,他寧願她惱了他打他罵他,寧願她一看見他就別過臉去不睬他。可她只是輕輕地說了這麽一句,就讓他知道,在她心裏,前塵種種,他和她,都完了。

龔揆則眼中寒光一片,默然良久,才道:“四少什麽時候動身北上?”

她不能這樣!

汪石卿沉吟道:“是顧小姐。四少和她已經鬧了一陣子了,不知道今天又出了什麽事。”

他是錯了,可是她不能,不能因為他錯了這一次,就抹殺了他們之間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