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慕峰

2021年6月初,新疆,慕士塔格三號營地。

慕士塔格全名為“慕士塔格阿塔”,在柯爾克孜語中是“冰川之父”的意思。他山體龐大,終年積雪,佇立於雄奇壯麗的帕米爾高原之上。

夜色之下,月光映著稀稀疏疏十幾頂帳篷。其中五頂的周圍圍著二十多塊特制的太陽能充電板,一看就屬於《擁抱地心引力》拍攝團隊。

最大的一副TNF帳篷裏吊著盞頭燈。Vitesse Icarus雪板被倒過來,剛打過蠟的黑色板底光滑鋥亮。梁牧也、王南鷗、池羽和肖夢寒四個人圍坐,用雪板當茶幾,正在打鬥地主。

池羽早在開春的時候,就和肖夢寒說了自己的這個項目,問他願不願意加入。肖夢寒當場就迫不及待地答應,可他說了也並不算數。他母親和譚佳寧又交涉兩個月之久,確保項目各個方面的安全措施都做到位,最後終於同意。

梁牧也和譚佳寧一商量,又通過肖夢寒母親,接觸到他的贊助商。酷力冰飲雖然決定撤資,可肖夢寒的贊助商紅牛趁虛而入,友情贊助了包括肖夢寒在內,慕峰之行所有制作組成員的食宿。作為交換,在不影響電影宣傳的條件下,梁牧也同意把肖夢寒的獨家鏡頭和紅牛運動策劃團隊全部共享,也放開權限給他們做社交媒體上面的宣傳。

梁牧也和王南鷗給他倆做了高海拔適應性訓練的計劃。時間所迫,最後計劃縮短到十一天。這十一天內,他們在C1、C2、C3間數次往返,並拿出雪板試滑,以適應海拔和極寒大風的環境。

天氣好時,池羽和肖夢寒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和動手能力,竟然在大本營附近用雪橇和鏟子自己堆起來一個賽事級別的起跳坡,爭相在上面做跳台動作。

兩個人在X Games上算是“君生我未生”的前後輩,在悅恒不算真正比拼過,在巔峰挑戰賽也沒能同場競技。這兩個中國單板自由式滑雪的領軍式人物在公開場合數次錯過彼此,可命運自有安排,兩人居然得以在七千米高的慕士塔格峰的終年積雪中比肩前行。

初到這樣的高海拔,兩個人走兩步都喘,如今竟然能背著板子飛簡易跳台。連續兩天,同在大本營做適應性訓練的十幾號登山旅行者一聽外面說池羽和夢寒穿板了,都爭相從帳篷裏出來,喝著熱茶,看兩個人交替著飛台子。

池羽和朋友在一起的時候,狀態就是不一樣。梁牧也隱匿於攝像機後,拍他檢查裝備,自己打蠟、調整固定器位置和松緊度,一鏟子一鏟子堆跳台。也拍飛起那一刻,世界旋轉,帕米爾高原在他團緊的身體之下無盡地展開,露出壯闊全貌。他是在最高的地方飛行。

這兩周的攀登計劃非常順利,攝影團隊積攢下無數珍貴無比的電影大片一樣的鏡頭。即使爬到了C3,遇到天氣狀況要推遲登頂日,也無人氣餒。

只是,在等候時無事可做。這裏風太大,不能再堆跳台玩兒自由式。池羽寫完了一本日記,梁牧也看完了偶像蓋倫·羅威爾的攝影手記。這時候,還是王南鷗經驗充足,他拿出一副超輕撲克來。梁牧也手把手教池羽怎麽鬥地主,而池羽玩兒上了癮,在正式登頂前夜,還要拉著他們打牌。

王南鷗這輪是地主,牌局過半,他扔出來四張小牌:“三個三帶一個七。”

梁牧也立刻說:“過。”他轉頭看池羽,後者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扔出三個六帶一張八。

C3風大,帳篷都是紮在雪裏的,梁牧也打開了睡袋,示意讓池羽把腿也放進去:“蓋著點。”

池羽還以為他要偷看自己牌,下意識地躲閃到一角。

梁牧也無奈,搭著他膝蓋說:“我不看你牌,這樣暖和點。” 他大概也猜得到池羽手裏窩著什麽牌。

肖夢寒做了個“沒眼看”的表情,趁機甩掉四張牌。梁牧也這才拋出三個A一個9。

王南鷗似乎是看出來他有牌不出,輕輕笑了一聲。

池羽似乎也有點察覺,但沒說什麽。這局打完,帳篷外面,唐冉亭走進來,對梁牧也說:“也哥,你的電話。”

離開了大本營開始,信號覆蓋不全,全體共用兩部衛星電話。

“哎,來了,”梁牧也拍了拍池羽和肖夢寒的肩膀:“你倆加油,鬥倒他啊。”

“鬥倒了我,明兒下山我不請客了啊。”王南鷗也開玩笑。

梁牧也就笑他:“做長輩的有點兒做長輩的樣啊,老王。”

最近這幾天,鬥地主的輸家要負責在雪天挖帳篷。三天裏面兩天,池羽都是老末,可他的活兒都是梁牧也做的。那個人有理有據,說但凡第二天天氣有一點放晴的可能,兩位滑手都要保留體力明天滑降。玩笑歸玩笑,到頭來,無論誰輸誰贏,都是他 和王南鷗在外面清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