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萌芽(第4/4頁)

她天真地覺得如果她的步子足夠大的話,那樣的悲傷就追不上她。

*

日暮降下來,天邊火燒雲紅成一片。

坐在車裏的人開了半扇窗,點了一支煙。

林助從後視鏡裏看到什麽都不做只是坐在那兒等的先生,回頭說到:“先生,不如我在這兒留下來等阿漓小姐,您先去商會那邊吧。”

商會是西貢本地的幾個商人組起來的一個群體,為的是生意上互通有無,互相照顧。

林助知道今天商會討論大街鋪面漲租金的事情,那大街鋪面都劃在集團名下,商會的許多成員對漲租金的事多有不滿,喋喋不休地在鬧事,他手裏的電話幾乎都要被打爆了。

但坐在後面的人未有神色變化,只是緩緩擡手,送煙入嘴:“讓那些人等一等。”

先生的意思林助從來不敢忤逆,他發了一個“等”字後直接把電話關機了。

但林助時不時往外擡頭看去的小動作還是暴露了他的急躁,終於,他從周圍來去的人群裏遠遠地看到了一個身影,於是他開頭,提醒道:“先生。”

先生這才擡眼,他看到天邊無盡的紅黃粉色的雲彩下,她提著一個帶著滑輪的布架箱子,手裏抱著她的那床小被褥,低著頭匆匆過來。

他在那一刻覺得她什麽想法都沒有,腦子裏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逆著著人群往前走。

她甚至都要忽視他們停在這兒的車,動作古怪又吃力地拖著那些行李,岔開了方向往前走。

他合上車窗,讓司機跟上。

等到靠近了,他才把窗戶搖下來,出聲喚她全名:“佟聞漓。”

原先不管不顧一直往前走的瘦弱姑娘這才擡起頭來,怔怔地看著他。

她一擡頭,他就看到她滿眼眶的淚花了。

“過來。”他在車裏喚她。

她往前朝他的方向走過去,眼淚掉的更加不能自控了,肩膀一抖一抖的,怎麽用力都控制不住。

站在他窗邊外的一瞬間,她終於憋不住了,一張嘴,眼淚都要流到嘴巴裏。

“怎麽了?”

她的脊背在那兒彎曲著,抹了一把眼淚,一開口,哭腔難聽:“先生……從今、從今往後……我真的無家、無家可歸了。”

她不曉得為什麽跟他說這樣的話,或許是因為除了阮煙以外,他是她在西貢最相信的人了,又或者是因為他見過她許多的不堪和緊迫,總之她毫不遮掩她的脆弱。

她的鼻涕就要留下來了,她知道她現在難看的要死,失禮的要死,她一定跟從前她撿到的來福一模一樣——喪家之犬。

如果哭泣要用比喻的話,那用傾盆大雨來形容都有些謙虛。她努力想控制,但鼻涕就是想和眼淚在一起,嘩嘩嘩地往下倒。

她失控之際,車窗裏的人抽出兩張柔軟的紙巾,伸手遞給她。

她哭的連拿紙巾的力氣都沒有。

好像是有人嘆了一口氣。

接著她的脖子後面傳來一陣力道,那力道讓她微微往前踉蹌了兩步,她帶著眼淚反應過來,車窗裏的人伸出手,一只手覆在她的脖子後面,把她往他的方向帶了帶,以方便另外一只拿著紙巾的手好擦到她的臉、她的淚,甚至她哭的亂七八糟的鼻涕。

她停不下啜泣地看著他。

他淺淺的瞳孔映著狼狽的她,一點點地給她擦幹凈。

最後,他覆在她後脖頸的手來到了她的頭頂,像是她撿到來福的時候撫摸它的頭一樣,他的大手也穿過她的發絲,輕柔地拍了拍她,像是哄她:

“這不還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