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葉星友一心覺得陳咚在放洋屁,那可真是冤枉了大作家!

說起來,用“暴君”這詞兒來形容陳咚,這可不是韓峋原創的。陳咚的“暴君”行徑來源已久,此事還要從頭說起。

之前提到過,咖啡店選址不算高明,夾在社區公園和小學之間,周圍居民樓林立。故而每到小學放學之際,咖啡店都會被蜂擁的小學生和他們的家長淹沒。

有些小學生很乖,在咖啡店裏選一張光線最好的桌子,從沉重的書包裏掏出作業,安安靜靜學英語;家長會給孩子點一杯牛奶或者果汁,然後就走到一旁,和其他家長交流給孩子報什麽輔導班,考什麽證書,學什麽才藝,順便打聽一下對方家裏做什麽工作,周末要不要一起帶孩子去聽大師鋼琴音樂會。

另一些孩子則淘氣得要命,爸爸媽媽忙,爺爺奶奶寵,到了咖啡店就開始滿地亂爬,或者幹脆躺在地上玩蛋仔,炫耀新抽的奧特曼卡,再把鼻涕蹭到校服的袖口上,又用臟兮兮的手去拿書架上的漫畫書。

陳咚在咖啡店的主要工作,就是把那些淘氣的孩子從地上抓起來,再把他們扔回到爺爺奶奶手裏去。

他性格內向,從來沒有和這麽多小屁孩打交道的經歷。剛開始,陳咚還客客氣氣地同他們講道理,細聲細氣地讓他們不要在地上爬。

可是後來他發現,有些道理他講給小兔子聽,小兔子能聽懂;同樣的道理講給小兔崽子聽,小兔崽子聽不懂。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變e。

陳咚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直接逮住一個最討厭的男孩,沒收他的奧特曼紙片兒,記下他的名字學號,威脅他要把他的淘氣行徑全部告訴班主任老師,取消他們班的流動紅旗!

(其實陳咚根本不知道隔壁學校有幾個班主任,也不知道誰負責發流動紅旗)

陳咚不愧是兒童文學作家,深諳一二年級小學生的心理。

對這群小學生而言,班主任的話就像聖旨,班主任要是皺皺眉,那孩子們的天都要塌了;要是班門口的流動紅旗被沒收了,他們一個班都在年級裏擡不起頭。

就這樣,通過這樣簡單粗暴的語言威脅,陳咚把這群熊孩子嚇得服服帖帖,也借此獲得了一個外號——“咖啡店的暴君”。

也不知道這群熊孩子都在看什麽電視劇。

每次陳咚出現在咖啡店裏,熊孩子們都誇張地喊:“暴君來啦!暴君又來啦!”

多可笑啊,陳咚從小到大脾氣都軟得像麻薯,同學聚會唱ktv他負責搖手鼓,出版社年底尾牙他負責埋頭吃菜,i值高達80%,能不說話就絕對不說一句。

但在咖啡店裏,他一下午要黑臉說八百遍“再不安靜就沒收你們班的流動紅旗!”,成為了不折不扣的熊孩子克星。

小朋友給陳咚取的外號,陳咚很不喜歡——他哪裏像暴君了?

但是同樣的稱呼,由韓峋念出來,就變了一個味道。

“暴君,今天寫作還順利嗎?累了就起來活動活動。”

“暴君,今天的員工特調咖啡,用的是危地馬拉淺烘咖啡豆,可能有些酸,嘗嘗吧。”

“暴君,下午沒什麽事,你要不要去休息室躺一會兒?”

等等等等等等……

韓峋喊他“暴君”喊上了癮,每次念出這兩個字時,語氣裏都帶了三分促狹,眼睛裏滿是笑意。

搞得陳咚怪不好意思的。

他心想,這韓貴妃果然是手段了得,故意考驗他的定性。

若不是陳咚是個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真要著了他的道了!

……

國慶節過後,天氣逐漸冷了下來。窗外的樹葉漸漸變黃,孩子們也穿上了長袖長褲的校服。

因為天氣冷,夕陽紅交誼舞團的活動也漸漸少了,不過團長花開富貴時不時就會來咖啡店坐坐,和陳咚聊聊舞團裏的大事小情。

公園文藝匯演結束後,夕陽紅交誼舞團很遺憾沒能拿到第一,不過嬢嬢們的舞姿吸引了不少人,在比賽之後有不少人來找花開富貴團長報名,經過嚴格的新人篩選,現在團裏已經有二十六個人啦。人數充盈後,她們在公園裏的地位也穩步上升,重新坐回了公園老年社團前三的寶座。

本來陳咚和韓峋就是臨時幫忙,現在舞團人手足夠,他們就順勢退出了。

不過在退出前,陳咚鼓起勇氣和花開富貴團長提了“想去小學開新書宣講會”的事情,團長很熱情地表示,一切包在她身上。

她如此爽快,倒是搞得陳咚很不好意思。

花開富貴團長說:“我就知道你當初加入我們舞團,動機不純。你一個小年輕,拋下工作,每天陪我們這群老頭老太太跳舞,原來是為了讓我幫你疏通關系啊。”

陳咚臊紅了臉,磕磕絆絆地說:“對不起,嬢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