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酒廠二周目

伊澤焦躁地咬著手指。

他本來沒有這個壞習慣。

之前他習慣使用手套,以免在皮膚上遊動的蛇暴露於世人眼中,徹底將自己異類的身份與普通人割裂。那時候手套宛如他的第二層皮膚,克制地將所有的欲望遮掩。

可那條可惡的蛇和記憶一起出走了。

琴酒將他留在了日本。他並不是隨時都有空的,在海港和伊澤撕咬的時候,直升機隨時待命,準備捎走組織最為致命的子彈。琴酒走得也毫不猶豫,他扔下伯/萊塔,低聲警告伊澤別跟上來,轉頭離去。風衣像一塊擦不掉的陰翳。在琴酒的身影消失之際,伊澤負氣扔下夾在手裏的同款外套,濕潤的衣服和地面親密接觸,發出柔軟的一聲“啪”。

他該去哪裏呢。

他像是迷茫的野狗,不斷焦躁地在海港轉圈。偷走的那輛機車在陽光下折射溫暖炫目的光,他的手指停留在它冰冷的外殼,最後狠狠轉動鑰匙,按照信息上的地址來到了米花。

朗姆早就知道了琴酒塞了個麻煩過來。

在他看來這類長相好看,看起來又冷漠無比的家夥都是一副德行。他對琴酒的做法表示困惑,像伊澤這樣早該弄死的東西居然還要被塞到他這裏。朗姆擦了擦手,命令伊澤在大堂內坐下,獨眼偽裝出親切溫和的笑,為他端來一份壽司。

食物並沒有引起伊澤的興趣,反而叫人作嘔。朗姆並不歡迎他,但還是隱晦地提醒,有比他更好的收容人選。

青年靜默地面對著上好的刺身壽司發了一會兒呆,然後起身離去。

這裏也不歡迎他。

他早該明白的。撿走他的人是琴酒,也只有琴酒會願意讓他留下,可是琴酒走了。

刻薄到憤世嫉俗的情緒不斷蔓延,他無法停止近乎偏執的仇恨像是毒汁那樣噴薄而出。

兜兜轉轉,他又和那輛被從他強行從主人身邊帶走的機車待在了公園。

機車被擦得幹幹凈凈的,有種乖巧的囂張,被寵愛的車和被拋棄的人形成對比,顯得可笑無比。

還不如一件器物管用。他想。

再次伸出口中的手指夾住了舌根底部的芯片,從邊緣連著細胞表皮一起摳出縫隙,自虐般將指甲卡進還未長好的軟痂中間。

伊澤的睫羽在眼瞼處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視網膜上似乎還殘留著近在咫尺的碧色眼睛,兇厲得像狼。他咬住自己的指尖,犬齒抵住的關節泛白,終於,利齒撕開皮囊嵌進肉體,腥甜盈滿口腔,煙草的苦味和海港鹹澀的風灌入其中,包裹舌尖的軟肉,狠狠掠奪齒關之中的每一寸空氣。

“你在流血。”

一雙看起來很溫暖的雙手把疊的整整齊齊的手帕送到他面前。

伊澤沒有理會,反而挑起眼眸,壞脾氣地抱怨:“關你什麽事,快點走開。”

指尖帶著血絲的粘稠唾液宛如蜘蛛的網。

過來搭話的青年沉默了一瞬。

“但是你看上去很需要幫助的樣子。”他這樣說,將手帕又往前送了送。

“你是在可憐我嗎。”伊澤靠在機車上,懶洋洋又疲憊地舒展著自己的身體,從他手中拽過那方手帕,一根一根將手指拭擦幹凈。

手指上全是深深的齒印和傷口,要是沒有親眼見證那一幕,他沒準會以為這是被大型犬只撕咬後留下的傷口。

諸伏景光將被弄得亂七八糟的手帕收回懷裏。

“你的車真帥氣。”

伊澤:“謝謝,這不是我的車。我剛剛偷來的,確實很帥氣。”

諸伏景光被噎了一下,完全沒有預料到伊澤的回答。不過這也確實是他能幹得出來的事情。不過偷車這件事說起來不光彩,尤其在這輛機車看起來尤為昂貴的基礎上,他也沒有辦法置之不理。

伊澤從襯衣的口袋裏掏出一盒煙,指腹在煙嘴上留下了不深不淺的血印,又被含入腥甜的唇間。

他問諸伏景光:“有火嗎?”

確實是有的。

諸伏景光看著跳動的火光映在伊澤筆挺的鼻梁上,近乎陰郁的英俊襯得他像是剛剛從長眠中蘇醒的吸血鬼,輕車熟路吐出煙霧之時,他又覺得他像是寄宿在黑夜之中的鬼怪。妖艷的火光不及他萬分之一蠱惑。

還是熟悉的眉眼,薄薄的襯衣貼在腰腹上,下擺不老實地扯出了一部分,一半蓋住大腿,一半順著腹部的肌肉平整藏好,泅濕的衣領緊緊貼住鎖骨,伊澤咬著煙嘴,長發從肩頭滑下,不知道在想什麽,突然舉起了雙手。

“好心的先生——”他拖長聲音喊道。

伊澤雙手握拳,將傷痕累累的手指藏起來,背過掌心,將自己的手背朝外。

“總感覺你身上應該隨身帶著手銬之類的東西,幹脆把我銬住和這這輛車一起送到警察局吧。”

“反正我也偷了東西,現在也沒有家,警察也許願意收留我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