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余地

煙花炸裂般的空白後,沈良庭睜開眼,捋順呼吸,茫然看著天花板發了會呆,慢慢從沙發坐起來,抽了紙巾擦拭整理。

不顧外頭下雨,推開窗戶換氣,又去廚房倒了杯冷水喝,給自己降溫。

沈良庭握著玻璃杯站在窗前,窗戶外的樹吹得歪七扭八,冷風刮著他的臉,風聲呼嘯,屋裏變成了寒窯。驟熱驟冷,他小小地垂下睫毛,打了個寒噤,身體越冷,心中越靜,亂七八糟的思緒不轉了,頭也不再昏昏沉沉。

他放輕呼吸,想自己不知道得了什麽毛病,是不是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沈良庭從第一次夢/遺就知道自己喜歡男人,也知道自己喜歡什麽類型的,只是這種事很少做,偶爾做一兩次就覺得很羞慚,好像真應了張蘭的話,他是很下作的,在夢裏也想著被男人抱。

他用手掌蓋住臉,恨鐵不成鋼似的,近乎要對自己報以冷笑。

更何況是對傅聞璟,明知他不會當真,自己只會被當作玩物,卻還要這樣自輕自賤地貼上去。

鐵門外,本該離開的男人背靠著墻,在黑暗中點了根煙。

樓道外下著大雨,天空混沌陰沉,空氣裏滿是潮濕冰冷的水汽,男人的眼穿透雨霧,看到一張陷於沙發內潮濕的緋紅的側臉。

發絲黏在臉頰上,閉著眼,眉尖脆弱而迷茫地蹙著,一只赤腳伸出搭在沙發扶手上,腳趾緊緊蜷起,白皙柔嫩,像閉攏的百合花瓣。

傅聞璟低下頭用力咬上煙,濾嘴上齒痕深刻。

門鎖上的鑰匙沒有拔掉,他把鑰匙送進去時,就撞見了意外的一幕。

他沒有立刻避開,反而站著看了一會兒,一直到沈良庭哭泣著發出聲音,他才把鑰匙放在鞋櫃很輕地帶上門離開。

心跳猛烈,呼吸急促,閉上眼就是剛剛看到的那一幕,然後不可避免回憶起他們肌膚相親的那晚,身體的柔軟觸感,尾音的顫抖,交纏的氣味………

僅僅只是回憶,血液已經在皮下像沸騰了一樣鼓噪起來,無法抑制。

想到人,就想到抽屜裏那些雜志,從很早以前到最新一期,無一遺漏,桌上的書,攤開的筆記……

搜集了這麽多跟他有關的東西,沈良庭究竟想要做什麽?

只是為了在利星爬得更高嗎?

沈良庭執拗、認真、拼命,他並不懷疑沈良庭的能力,也知道這人有很大的野心。

私生子出生,受盡白眼,理所當然要比別人更敏感偏執,對得失錙銖必較,因為你不搶,就會失去。

他不反感沈良庭的心機算計,甚至想要看看他能做到什麽程度。

所以那天晚上才會順水推舟跟人上/床,雖然沒做到最後。

保險/套只是借口,畢竟是從小看到大的小孩,傅聞璟想如果一晚過後,沈良庭後悔了,回憶的時候也不會太恥辱痛苦,還可以當做同性間的普通排解。

口和性/交雖然只是通道的不同,卻又好像有著實質區別。

他順水推舟,因為這世上就是蛇窟,尖牙聳動,毒汁流淌,淪為獵物就要有被吃掉的準備。但他又願意給沈良庭留一點余地。

他知道自己是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沒有好心。這點心軟,半是留給從前的相識,半是留給那天走進自己辦公室還有幾分天真的年輕人。

如果這人不姓沈,一切不會那麽復雜。長得好看,床上也合拍,傅聞璟願意付出一些東西哄他開心,把他養在身邊解悶。

可他的確姓沈,偏偏是沈文鴻的兒子。

那一切就不一樣了。

傅聞璟壓著眉,取下煙,用拇指和食指碾滅,眼看著外頭雨勢小了點,他才走下樓,坐進車裏。

把心中的那點悸動當做錯覺,不著痕跡的抹去。

到了次日,也許是晚上吹了冷風,早上頭疼得起不來,沈良庭請了天假,從家裏找出藥吃了睡了一上午,下午清醒一點,他線上處理工作,之後開會開到深夜。

第二天到公司,秘書說有人在會議室等他,過去一看,竟然是杜平和張宏。

杜平看到他就站起來,黝黑的臉孔泛紅,有些不好意思,“沈總,人力昨天又找我們談了,說我們過來的話保留原先的職位,如果想回去隨時可以回去。之前是他們擅作主張,傳達有誤,我和張哥一合計,還是想來找你。不知道你這邊還缺不缺人?”

沈良庭一愣,“怎麽回事?”

杜平和張宏對視一眼,張宏相對外向一些,偷偷跟沈良庭說,“人力是杜總管的,我聽說昨天傅總找杜總談了次話。”

沈良庭一下明白過來。傅聞璟沒食言,之前不放人走是杜美蔭的意思,這不奇怪,杜美蔭為人處世謹慎小心,高級人才流失,對利星的確有風險。

杜平和張宏能來,沈良庭自然歡迎。

讓秘書帶杜平二人去安排入職,杜平管技術,張宏管銷售,兩人只比沈良庭低一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