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時箋跟他導溝通好出國交換的事情, 一切變得很簡單。

護照、簽證他都有,且都在有效期內,他只需要買一張飛往波斯頓的機票, 僅此而已。

時箋迫切地想要遠離,便也顧不上去淘廉價航班,直接買了當天上午飛波斯頓的機票。

機票定了下來, 時箋便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出國。

開學前,他想著從陸延遲這邊搬走,已經把他的東西陸陸續續搬回宿舍, 剩下的雜七雜八跑個一兩趟也就夠了。

時箋跑了兩趟, 第二趟的時候他把房子打掃幹凈又把垃圾帶了下去,回到宿舍,他把鑰匙放在陸嶼寧桌子上,回頭讓陸嶼寧幫忙把鑰匙還給他哥就是了。

幹完這一切,時箋便拖著行李箱趕往機場。

值機,托運行李,過安檢, 候機……

廣播播報航班即將起飛請乘客前往登機的時候,時箋便也跟著起身,前去排隊, 他驟然想到了什麽, 摸出手機, 戳進微信,給陸延遲道下別。

黃黑配色的Q版小人以及陸大善人的網名提醒著時箋, 陸延遲依舊在跟他用情侶頭像情侶網名。

時箋笑了一下, 打下一行字——

“陸大善人,走了啊, 時大惡人去看世界了。”

消息發送出去,時箋按熄手機屏,又直接關機,把手機揣進大衣衣兜,他最後眺望了一眼窗外湛藍天空以及遼闊停機坪,對自己道——

以後不看你。

*

陸延遲這些天有些頹廢。

他恐同的歷史很早,從五歲開始,他就對同性戀這個群體深惡痛絕,“恐同,不搞基”這種簽名一用多年……但,他依舊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最好的朋友,時箋。

時箋生得男子女相,白皙英雋,是當之無愧的大美人,卻也是比直尺還直的直男,任何人接觸過時箋都說不出這是gay的話。

而他,愛上了直男,彎成了自己厭惡的同性戀。

這一切荒謬極了,又真實地發生著。

陸延遲前所未有的困惑和茫然,作為一名重度恐同選手,他連自己這個同性戀都恐,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時箋,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自己。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逃避,自閉。

又一張張地畫時箋。

絕大部分人,可以辨認出自己的親戚朋友,卻無法清晰地記住這些親戚朋友的五官、神態、面部細節、體型、儀態,陸延遲不然,他記住了時箋的一切。

當你每天要把這個人畫個七八遍,你很難不把這個人烙印在腦海裏。

陸延遲這樣的畫手,觀察起來本就格外細致一些。

一整個學期,他畫啊畫,畫啊畫,素描、水彩、速寫、板繪……

他畫了無數張時箋。

這些畫稿,被全部帶了回來,又被翻出來查閱,現在,他們隨意地扔在床上、散落在地板上、放在書桌上……

陸延遲的房間主題,就是時箋。

關鍵陸延遲依舊在畫時箋。

他茫然到不知道幹什麽好,就只能一張張地接著畫。

還是西溪來找他出去玩,他才出了趟門。

陸延遲的人生絕非孤島,相反,他朋友很多,西溪在他的朋友列表裏屬於相對靠前的,她是他的高中同學,曾經樂隊的夥伴,私底下的好友,西溪又一直在國外,一年多都沒碰面,她來找他,他也不好拒絕,再者,陸延遲也想出去散散心,理清楚思緒。

而招待自己的高中同學,無非是逛逛景點吃吃飯,再參觀一下自己的大學。

陸延遲毫不例外,他和西溪第一天去了趟靈隱寺,第二天去了Z大。

陸延遲覺得Z大沒什麽好參觀的,但Z大的名頭擺在那裏,雖遠不如清北那樣一堆人當景點特意去打卡,但依舊很多人慕名而來,陸延遲領著西溪逛了校園、去了圖書館、沿著湖散了步,看了校訓校徽……

從東教路過的時候,陸延遲無來由想到了時箋,卷王們似乎連換個教室上課都行色匆匆,但他和時箋相處太久,哪怕時箋步履匆忙,卻依舊積攢了很多有趣的回憶和畫面。

大部分時候是他主動招惹時箋,時箋再給出回饋。

美人一生要強,你招他一下,他肯定是要招回來的,時箋是那種能對著他騷的大美人,大美人的字典裏沒有害羞這倆字,有些時候陸延遲都騷不過時箋。

這很有趣。

陸延遲沉迷其間,越陷越深。

陸延遲想起這些趣事,垂眸,唇角翹了翹,低低笑了笑。

這些天,他會忍不住想,或許從一開始,他就是喜歡時箋的,所以才會那樣厚著臉皮主動招惹人家,才會那樣去寵,才會想著去幹那些親密到有些澀的事情。

只是當時他並未曾發現。

只是當時只以為這一切不過是尋常。

陸延遲走在校園裏,追憶似水流年,心臟怦怦跳動。

他愈發確定,他愛時箋,很愛很愛,比他想象的要愛,發了瘋一樣地在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