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馬球場設在京郊的玄武池旁,距林府是有些距離的。

一路上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些話,遲兮瑤有些困倦,眼皮子漸漸開始打架。

忽然,崔珝沒頭沒腦地說了句:“郡主風華絕代又秀外慧中,必定會有一段美好姻緣。”

遲兮瑤一下子就不困了,眨巴著眼睛,有些不解地望著他。

近些日子因為林家兄妹的緣故,遲兮瑤確實和崔珝走的近了些,但是也未親近到如此地步吧。

他怎麽突然關心起她的終身大事了?

遲兮瑤抿了抿唇,不知該如何回復,只能硬著頭皮,也回敬了他一句:“崔將軍年少有為,乃國之棟梁,將來也定會娶得如花美眷。”

說完,她便有些後悔。

這樣的對話,若是叫旁人聽了去,還以為他倆是一對被人拆散了的苦命鴛鴦,正在車裏互相祝福呢。

況且,怎麽今日的崔珝如此奇怪?

遲兮瑤蹙了蹙眉,輕輕拿手帕拭了拭汗,又將目光轉向了車窗外。

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麽一般,轉過了臉,盯著崔珝的手腕看了又看。

今日在馬球會上,雖然她一直在顧著跟駱二分辯,但也稍稍留心了一下場上。

她記得,崔珝一直在用左手擊球。

看上去像是慣用左手而不用右手。

一介武將,騎射弓箭都應不在話下,更何況她曾親眼見過崔珝使右手用劍,應當不是左撇子才對。

她轉了轉眼睛,一雙忽閃忽閃的亮眸盯著崔珝的右手手腕看了又看。

細想起這些天的接觸,她似乎隱約記得,崔珝總會下意識的將右手背於身後。

他似乎,在刻意隱藏什麽。看來必須得試探一下。

遲兮瑤不動聲色地往崔珝的方向坐了坐,而後又悄悄往他身邊靠了靠。

馬車行至一處拐角時,她突然假意哎呀了一聲,然後從自己的座位上崴了一下,整個人撲進了崔珝懷裏。

人雖然是倒進了崔珝懷中,但她的目標卻是沖著他的手腕去的。

崔珝沒想到她會突然坐不穩摔倒,不假思索地便伸手接住了她。

遲兮瑤一張小臉埋進了崔珝的懷中,鼻尖磕在了他堅硬的胸膛上,一陣酸楚之感自鼻尖傳來,差點便讓她當場落淚。

可她沒顧得上這些,兩只小手不老實地上下翻騰,摸索到了崔珝的手腕。

果然,崔珝的右手手腕上有傷,且一直未曾愈合,此刻正包紮著藥物,一股淡淡的草藥香氣自他的手腕傳來,若是不靠近,根本聞不到。

她想起了夢中那個玄衣人,正是被遲沐煬擊中了右手手腕。

遲兮瑤扭了扭腦袋,將鼻子湊近了些,想仔細辨別一下究竟是那種草藥味。

而崔珝則生怕她再次跌倒,雙手動不也不敢動攬在她的身上。

忽然,馬車像是遇上了阻礙,一個急刹,停了下來。

車廂內的兩人並未留意到,兩個人均是身形不穩,一同摔倒在了車廂內的軟塌上。

遲兮瑤的鼻尖重重磕在了崔珝腰間的漢白玉扣件上,這一下的疼痛感比剛剛那一次更甚,遲兮瑤忍不住捂住了鼻子,頓時便淚眼汪汪。

她的發髻也撞散了,發絲牽連勾在了崔珝的腰封上。

原本她想要直接站起身,卻不曾想發絲被勾著,她剛剛一動,便扯得她頭皮生疼,腳下一滑,又跌坐了回去。

整個人,趴在了崔珝身上。

崔珝仰面倒在軟塌上,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兩個人相對無言,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眼看著馬上就要到林府了。

遲兮瑤又疼又急,淚眼婆娑地朝著崔珝發脾氣:“你這車夫怎麽駕的車!這下子可怎麽辦?”

崔珝坐起了身,將遲兮瑤往自己身邊抱了抱,然後低著頭一點點地將她的長發松開。

“是我不對,讓郡主受驚了。”

其實,應對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便是直接將遲兮瑤勾進他腰帶的頭發剪了。

又快又省事。

可這樣難免會難看了些,況且她是個女子,定然不願秀發損傷分毫。

崔珝想了想,柔聲道:“郡主別急,我一定能處理好的。”

他一貫冷血冷情,在戰場上殺伐決斷,從未有人敢朝他發脾氣,也不曾有人能讓他如此平心靜氣地哄著。

連崔珝自己都覺得,他對著遲兮瑤,著實是有些太好說話了。

崔珝慢慢將遲兮瑤的發髻完全散開,然後一點點將她勾進自己腰帶中的秀發拉出。

怕用力過度她會疼,崔珝一邊小心翼翼地擺弄著她的頭發,一邊說話分散她的注意力。

“郡主可曾聽聞過西域有一種布料,名喚流雲紗?”

遲兮瑤揉著鼻尖,歪著頭趴在崔珝的大腿上,搖了搖頭:“沒聽過。”

“崔某也不曾親眼見過。但聽聞這種布料,穿在身上非常清涼,且顏色十分好看,在燈光下能呈現出五光十色。郡主懼熱,夏日可用來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