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共王之子圍為長

楚君新喪,遣使來鄭,邀鄭伯前去吊唁。

經過子產的一番解析後,鄭伯也當即是應了下來,並是安排子產屆時隨行。

伍舉見得鄭伯與子產就這般極為爽快的答應了下來,臉上頓時閃過了一抹笑意。

“呵呵,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如今這些個諸夏之邦,看來都當真是認同了我楚國盟主之位了。”

原本他也沒指望此次能這般輕而易舉的請到鄭國的國君的,可沒想到居然會如此的順遂,這倒是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這時,坐在另一側,一直未曾開腔的豐段終於是忍不住了。

今日慶功宴本也沒他說話的事,眼見方才李然就要列為下大夫,他這肚子裏的苦水早已是翻江倒海一般的了,此刻好不同意逮到機會,那自是不能就此放過。

“敢問使君,段聽聞楚先君年幼無嗣,如今猝然薨逝,不知繼位者是何許人也?”

報喪,吊唁這些其實都是小問題。

而豐段所問的,才是真正的大事!

楚王死了,那楚國總得有繼位者吧?

可先君膝下無子,又該誰來繼承大統呢?

而對於這個問題,其實在場的眾人心裏都清楚,除了野心已是昭然若揭的楚令尹王子圍,卻還能有誰呢?

之前,他王子圍都已經在虢地之會上明目張膽的穿著君王的服飾了,現在楚王一死,不是他登上楚王位,還能有誰?

那既然都心裏明白,豐段為何還要就這個問題故意挑出來詢問一番呢?

那是當然的了,這可就是所謂的“擺闊”嘛!

因為起碼在名義上,他豐段可是王子圍的嶽丈啊!

一旦王子圍成為楚王,那他豐段豈不就是楚國的王親貴胄了?

有了這一層的關系在,再加上鄭國與楚國古往今來的種種微妙關系,他豐段日後在鄭國,好歹也是可以揚眉吐氣一些的了?至少是不會向如今這般的憋屈被動。

而且,王子圍是什麽樣的人?在虢地之會上就已經是顯露無疑了。

若以後王子圍真有意再北上與晉國爭霸,再以鄭國如此尷尬的地緣處境,屆時他還需要看子產和罕虎的眼色嗎?怕不是他們反過來需要看他臉色行事才是吧!

所以,豐段此問,實際上乃是典型的炫耀,是赤裸裸的炫耀。即便,他這炫耀的資本,多多少少有些“裏通外番”的嫌疑。

不過,豐段並不以為恥,反而是以之為榮。

所以,此刻話音落下,他的眼角處當即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與自喜來。

李然亦是聽得分明,隨即輕哼了一聲,表示不屑。

鄭伯,罕虎,子產三人當然也都知道豐段在那是打著什麽如意算盤,但又礙於楚使在場,他們自然也不好多說些什麽。

而伍舉對於此問,顯然也是有備而來的。

他的回答可謂也是十分的精妙。

“共王之子圍為長。”

可別看這句話只有七個字,但就是這短短的七個字,霎時將伍舉的老道與精明展現得淋漓盡致,饒是李然也不由在一旁暗暗為此人嘆服。

好家夥,姜還是老的辣,古人誠不欺我也。

要知道,按照各國的邦交禮節,現在伍舉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會被記錄在鄭國的國史之中的。

這是一個春秋時期的一種重要的寫史方式。

而這也就是《春秋》這本書之所以雖是魯國史官所寫,卻會出現這許許多多別國大事的原因。

所以,伍舉非常清楚,他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必然是要經過精雕細琢的。

而方才他所答的這七個字,無疑是體現出了伍舉於外交上的老練。

李然聞聲,亦是微微一笑,並是與伍舉打趣道:

“難道不該是‘楚令尹圍’嗎?”

李然與伍舉說起來也已是有過數面之緣,再加上之前王子圍還曾招攬過他,所以李然與伍舉的關系其實也算是比較熟絡的了。

當然,李然這話裏雖說是打趣的,但其實留的坑也是不小的。

他所說的“楚令尹圍”和伍舉所說的“共王之子圍”,雖然是同一個人,但這完全是不一樣的性質,所代表的含義也是截然不同的。

畢竟,令尹雖乃是楚國類似於後世“宰相”之類的最高級別的大臣。官的確是很大,但歸根究底,到底仍然只是臣子而已。

而伍舉所言“共王之子圍”,那便是在刻意強調王子圍的王子身份,而且還重中之重的強調了王子圍乃是先君共王的長子身份。

倘若,王子圍乃以楚國令尹的身份宣告天下,並就此登上楚王之位的話,那話裏話外無論怎麽說,那都是赤裸裸的篡權弑君,必為諸國所不恥。

可若王子圍乃以王子的身份登上了楚王之位呢?而且還是以楚共王的長子身份!那他繼承楚王之位,這豈不是一下子就名正言順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