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姚玉玲一走,馬燕就瞪著那碗面,陰陽怪氣地碎碎念,把汪新弄得左右為難,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後馬燕說,等把面放坨了,給院裏的吳嬸喂雞。這樣既給了姚玉玲面子,又讓汪新不得罪人。汪新一口答應了她的建議。馬燕見汪新如此幹脆利落地答應了她的建議,撲哧一聲笑了。

牛大力怔怔地站在門外,他的心仿佛碎了一地……

早霞映天,舒雲漫卷,如同著了新裝的少女,翩翩起舞。

“牛大力同志,加油吧!”姚玉玲說著,掏出鑰匙,打開家門,走了進去,隨即關上了門。

馬魁領著馬健從院裏走了出來,汪新抱著一台電視機迎面走來,一碰面,汪新連忙打招呼:“師傅,這是領馬健出去玩呀?”馬魁看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說:“出去溜達溜達。”汪新滿面笑容地說:“別走了,回屋看電視去。”

牛大力心裏有些難過:“你不會想跟他……再回個鍋吧?小姚,我要是能當上火車司機,那咱倆是不是就可以在一塊了?”

馬魁語氣中帶著些許嘲諷地問汪新,是不是因為當了典型,他爸下血本給他買的。汪新告訴馬魁是處裏獎勵的,他正要給馬魁送家去。馬魁不同意,扔下一句拿人手短,不幹那事!領著馬健就走了。

姚玉玲指著他,醉眼惺忪地說:“不行嗎?”

玩夠了,等到馬魁帶著兒子回家,發現閨女站在一台電視機前調試著。

牛大力繼續追問:“為汪新當了典型?”

馬燕見父親對著電視,忙解釋說:“爸,這電視是汪新送來的,他說讓咱們先看著。”

姚玉玲大聲地說:“高興。”

馬魁一聽,心裏很不是滋味:“先看著?意思是還得收回去唄?”馬燕還想多做解釋,馬魁根本就不想聽,執意讓閨女給汪新送回去。

牛大力看著她醉酒的樣子,關切地問:“你咋喝了這麽多酒啊?”

父親的態度惹惱了馬燕,她將電視直接搬進了自己房間,還硬生生地扔下一句話,這是汪新送給她的,如果父親要砸,她會用生命守護!馬魁見閨女的態度如此堅決,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汪新一時不知所措,馬燕天不怕地不怕地與姚玉玲拼起酒來。兩個女人互不示弱,一邊鬥嘴較勁一邊喝酒。汪新看著倆人無奈地搖搖頭,偶爾插嘴還被倆人質問。姚玉玲終究沒鬥過馬燕,當她搖搖晃晃地從汪新家出來,正好碰見了牛大力。

這邊馬魁父女倆針鋒相對,那邊汪家父子倆也第一次出現了意見不統一。

眼見兩個女人爭論不休,汪新趕緊打圓場。姚玉玲一氣之下將面放在桌子上,馬燕以為她要走,沒想到姚玉玲反倒在桌前坐了下來,目中無人地以汪新舊情人的口吻跟汪新套起近乎來。

汪新和汪永革坐在桌前吃著飯,汪新望著沉默的父親問:“爸,您對我辦的這事有意見?”

姚玉玲自顧自地對汪新說:“汪新,我給你下了碗長壽面,趁熱吃了吧!”“長壽面?你說誰短壽啊?”馬燕接過姚玉玲的話茬。“我沒說誰短壽啊!”姚玉玲解釋道。馬燕沒好氣地說:“短壽才吃長壽面呢!”姚玉玲也毫不示弱:“那長壽就不能吃長壽面了?”

汪永革夾了一口菜,不鹹不淡地說:“電視機是你的,你願意送誰就送誰,我不摻和。”

汪新應了一聲,只見姚玉玲端著一碗面條,從外面走了進來,她望著汪新和馬燕,笑了笑。馬燕沒有搭理姚玉玲,和汪新碰杯喝酒。

汪新隱隱感到父親有些情緒,他解釋道:“老馬頭雖然對我橫挑豎撅的,但在大事上,還是替我說話了,我得感謝他呀!”

馬燕聽完汪新的話頓時紅了雙眼,她端起酒盅,正準備上口,只聽姚玉玲的聲音傳來:“汪新在家嗎?”

汪永革低著頭吃飯:“徒弟孝敬師傅,應該的。”

馬燕追問汪新,既然不說實情,為什麽還給她打電話。汪新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他告訴馬燕自己剛從鬼門關爬出來,就想聽聽她的聲音。

汪新對父親討好地說:“爸,您要是想看電視的話,我再給您買一台。”

汪新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馬燕就說他打電話時沒將遇險的事兒告訴她,所以她要問罪。

汪永革放下碗筷,擡頭看著兒子,語重心長地說:“那可是金貴東西,是說買就買的嗎?再說了,看電視多累眼睛啊!還是聽收音機好。不過,有一件事,我還得提醒你,兒子啊!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惦記也沒用,你倆沒戲!”

馬燕將酒盅往他面前一放:“祝賀?我是來聲討你的!”

汪新立馬明白了父親話語中的含義。他知道父親在擔心他和馬燕的事兒。在汪新的心裏始終有個不能解開的疑惑,師傅馬魁對他忽冷忽熱,嘴不饒人但在大是大非上又挺身而出替他扛。汪新問父親當年他與馬魁在一起工作的時候,馬魁是不是也是現在這個樣子。汪永革的回答是否定的,但每次提及馬魁與他的過往,汪永革都只是點到為止,從不多說半句。汪新怎麽也想不明白,馬魁在監獄的那十年,到底經歷了什麽,他的心裏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