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4頁)

馬魁一聽,皺著眉頭說:“你說的是什麽玩意?”一旁的乘客煽風點火:“這個小南蠻說,咱們東北不好落後,他瞧不起咱們東北人,揍他!”他這一嗓子果真奏效,周邊的乘客紛紛向小溫州逼來,小溫州迅速蹲下身,抱住頭,蜷成一個團,吆喝著:“打人不打臉,更不能打眼鏡。”馬魁黑著臉,高聲喊:“我看誰敢動手!”蠢蠢欲動、借機鬧事的人見狀,立刻消停下來。

車廂裏,老瞎子邊走邊聞著身邊乘客的味道。路遇一名女乘客,老瞎子嗅了嗅,笑著說:“粉撲得有點厚,多大了?”女乘客摸摸臉,嫌棄道:“礙你啥事!”“四十好幾了吧?真就不礙我事。”“腦子有毛病!”

馬魁將小溫州帶到了餐車,他和列車長老陸、汪新坐在桌前,商量這事怎麽辦。馬魁的意思是,小溫州這是投機倒把罪。老陸說,這事在南方可不老少。汪新點點頭,南方的同學給他來信了,沿海城市可熱鬧了,賣什麽的都有。這話正好被剛進來的姚玉玲聽見,她來了興致,問汪新是真的還是假的。汪新說,同學能騙他嗎。姚玉玲問,南方都賣什麽好東西。汪新說,他也沒細問,要不她去南方走一趟,眼見為實。姚玉玲不敢一個人去,想讓汪新陪著一起去。汪新痛快地答應了。

越往下嘮,牛大力越難過,對汪新的誤會越深。

汪新和姚玉玲正說得熱鬧,只聽砰的一聲響,馬魁氣得拍了桌子。馬魁虎著臉說:“辦案呢!胡謅八扯閃一邊去!”“遵令!不過我還得說一句,這不叫投機倒把,所以不能抓人。馬魁同志的思想十分頑固,觀念十分落後,他需要學習和進步……”老陸忙打斷道:“小汪,你怎麽能這麽說話!”“中央剛開了大會,要搞四個現代化,要發展經濟,一再強調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望著牛大力越說越激動,不像有假,老吳插嘴說:“真要像大力說的,汪新可不厚道,汪永革是啥人,咋能教育出這麽一個孩子呢!”想了想,老吳又說:“真是高估老汪了,他就是一個慣孩子的,汪新怕是被他爹慣得沒形了。”老蔡琢磨著勸道:“大力,你要收著點火氣,事沒弄清楚前,千萬不要捅婁子。”

上面的確有這種精神,老陸和馬魁都沒話了。汪新說:“我說完了,邊上去了。”見汪新走了,姚玉玲忙跟了出去。老陸對馬魁說:“那孩子還沒成年,走南闖北不容易,要不就算了吧!”

老蔡和老吳嘮得熱乎,牛大力依舊悶聲不響,老蔡指名道姓地問:“大力,你到底咋了?”牛大力氣哼哼地說:“那個汪新,跟小姚處得挺熱乎,又跟馬魁的閨女嬉皮笑臉的,他腳踩兩家門,不是個好玩意!”老蔡忙說:“大力,這話可不能亂說。”“我都看到了,沒跑。”老蔡分析說:“汪新是馬魁的徒弟,跟馬魁閨女熱乎點,能理解;他跟小姚在一趟車上,走得近點也能理解。”牛大力憤憤地說:“他這是端著盆盯著碗,就是不對!”

列車長都發話了,馬魁還能說什麽,他望向窗外,沉默不語。原野上已有了春的氣息。

老蔡鄭重其事地告訴老吳,夫妻之間的這種事兒,說大就大,說小就小,得認真對待。老吳問老蔡,他回家就沒事兒。老蔡避而不答,只說老吳身在福中不知福。兩人瞎聊了半天,把話題扯到牛大力身上。這小子上車就癟茄子一樣,打不起精神頭,一定遇見啥事了。老吳笑著說,把他家的炕頭話兒給套出來了,大力占了便宜,他聽得挺過癮的。

春天來了,春天是真的來了。鐵路大院裏熱熱鬧鬧的,氣象與往日不同。汪新在家和老爹討論工作心得,說到馬魁,汪永革嚴肅地說:“跟師傅頂什麽嘴,他說怎麽辦,你做徒弟的,聽著就是了。”汪新不服氣地說:“可他說得沒道理。”“你哪來的那麽多道理,我看你就是欠抽!”“十一屆三中全會都開了,說要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全黨工作的著重點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還說……記不清了,等我再看看。”

蒸汽機車駕駛室內,牛大力埋頭幹活,他幹起活來,憨得一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似的。老吳狀態也不對,悶悶不樂的,老蔡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說:“眉頭都擰成疙瘩了,又咋了?”老蔡話音一落,老吳馬上接了話茬:“出門前跟媳婦拌了兩句嘴。”“為了啥呀?”“這段日子忙,回家倒頭就睡,她不樂意了唄。說我在外面有人兒了,都跟她不熱乎了。”“那你就熱乎熱乎唄。”“回去累得跟死狗一樣,哪還有勁兒,總不能趕鴨子上架吧。”

汪永革很好奇,兒子竟然還關心國家大事了。汪新覺得老馬頭是有些本事,可在思想這塊兒,他就是個頑固的臭石頭,不能全聽他的。汪永革不以為然,讓兒子少招惹師傅,要不沒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