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莊遠那時候還答應之後每周都來我們學校請我吃飯,那一學期也真就從未爽約,結果轉年下學期,這個人就被選進了交換生,跑到美國東岸去了。

他幫我買好日用品,鋪了床,掛了蚊帳,還被新室友誤認為是我男朋友,之後才在樓下用我新辦的飯卡在食堂吃了一頓飯,兩個人總共花了九塊七毛錢。

那之後就更少見亦菲,乍一見的時候,她變得我幾乎認不出來,可細想想又覺得沒什麽變化。

她不讓,說:“你先去送瀛子吧,我自己收拾就行。”我很聽安排地讓莊遠送到了寢室。

那是美麗的年輕女性,海藍色貼身的長裙,細高跟的鞋子,卷曲的長發,金屬穗子的耳環,淡淡的妝容。

大一上半年的時候,我們還結伴往返家裏和北京,尤其是第一次。莊遠當時已經早一點回到北京的家裏,所以從車站接我們之後,挨個給我們送到學校,但沒在亦菲的學校停留。

變化的是越發精致美麗,不變的是亦菲永遠都在越來越美麗。

那是我上了大學之後很少的幾次見到亦菲。

相比之下,我身上是薄薄的oversize檸檬色衛衣,破洞的牛仔褲,臟球鞋,剛剛剪過不久的齊耳短發,被棒球帽壓住,因為熬夜趕稿所黑眼圈顯得沒精打采,兩條細瘦的手臂被長長的袖子遮到蒼白的指尖,本來就不算凸凹的身材被擋住,如果不是有一米六五的身高,看起來就像是個沒發育的孩子。也說不上自己有沒有變化。

我們都意識到了可能會引起騷亂,各自縮縮脖子想要盡快撤退。鄒航幫莊遠推箱子就要往停車場走,莊遠攔住說:“咱們到出發層吧,亦菲打車過來接咱們。”

到了飯店,冷氣開很大的空調房裏坐下來,亦菲才跟我說:“瀛子你怎麽瘦了好多?”

長大了的莊遠臉孔白皙,嘴唇通紅,眼瞳漆黑,雙眼皮深深陷進眼眶裏,頭發微微有些自來卷,濕漉漉的時候,是嘴巴抹了吸血鬼色的地獄使者李棟旭。這會兒穿著簡單的冷色襯衫,牛仔褲,跟一身溫暖的鄒航站在一起,仿佛是路西法和加百列,難怪引起圍觀。

我嘆氣:“課程好多,書看不完。前兩個月被學姐帶進電視台跟項目,幾乎都沒怎麽睡過覺,剛出了組又要趕一個采訪,還有天氣熱了,想起什麽也不愛吃,過了立秋就該好了——”

莊遠推著行李出來的時候人群中竟然有人小小呼喊了一聲。他看到我們笑起來:“沒等很久吧。”

鄒航說:“還有誰也這麽苦夏來著?”我不說話。

等莊遠從接機口出來的時候,人流已經有些聚集了。鄒航的粉絲會似乎得到了消息,網上已經有了他在機場的照片。

“每個人加一碗冰粉。”莊遠點好菜說:“瀛子你吃不下羊肉就多吃點菜,改天帶你吃點清涼解暑的。我答應一聲。

很逼真,也很二。

鄒航看我:“你熱不熱啊?在屋子裏也戴著帽子一會兒出了空調房怎麽辦。”“新剪的頭發太傻了。”我抱著冰涼的北冰洋皺皺鼻子,可也摘了帽子。

眼見著機場的人群聚集越來越多,風暴中心的鄒公子壓低了帽子,現場炫技表演了一段“我不是明星我就是很帥你們眼神不好你們都認錯了”。

鄒航卻突然發現了帽子裏面似乎有個簽名,湊過來問:“這是什麽字?是個簽名吧?”“不是花紋麽?”我也湊過來。

鄒航爆紅的這一年,粉絲的狂熱讓人心驚,幾乎每次出現在公共場合都會引起圍觀。最氣人的是因為同樣身在北京,所以經常聚會,我出現在粉絲拍攝的照片裏的次數過多,曾經被報道過是某“圈外女友”,在學校收獲了無數白眼問候,反而是正牌女友方明雨毫發無傷。

鄒航念了念幾個字母,“好像是簽名,不過也可能不是,這哪來的?”

說話間已經有人似乎認出了鄒航,我很嫌棄:“離我遠一點,別再被報紙寫成你緋聞女友。”

我往嘴裏塞了一顆麻薯,“十六歲生日的時候,廖星給我的禮物。前幾天回家找不到帽子我媽找給我的。”

我嘖嘖兩聲:“莊遠才不在乎你開什麽車。”大明星笑眯眯道:“我自己在乎。”

莊遠掃了掃那個帽子,眼神突然變了變,但很快如常從背包裏拿出給我們的禮物,“這次回來得匆忙,也沒給你們買什麽。

高考之後,這倆人分隔兩地,也不耽誤他們分分合合打打鬧鬧了一年。鄒航只要不在戲上或者不上課就往上海跑,只可惜到現在連個男朋友的名分也沒有,也是可憐。

照舊,亦菲的是發卡,我的是書本。

我翻白眼,這人的腦回路真是走向奇異,不過他也可能是讓方明雨逼得瘋了。

這次的禮物是愛倫坡的故事集,出版日期寫著1838。“不會很貴吧?”我小心翼翼翻開扉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