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用想這些，錢不是你操心的。”“——我一定好好考。”

只是我沒想到沒挨罵還被安慰，一下子眼圈紅了，立馬表決心：“媽，我好好復習，爭取不讓你們花錢。要是沒考好，我就去六中——”

“行了，知道了，你爸爸去買菜了，晚上做鍋包肉。”

這還怎麽“別有壓力”？

“蔣翼晚上來啊？”

我媽坐在沙發上看了半晌，才擡頭跟我說：“沒事，還有一個月，咱們努努力。你們錢老師跟我說了，她早上才問過明雨媽媽了，按著你的成績，要是占不上名額，肯定優先派自費九中的。爸媽錢都給你準備好了，別有壓力，好好復習就行了。”

“嗯，你馮姨去看蔣叔叔了，他考試前都在咱們家吃飯。”

我躡手躡腳往房間走，誰知我媽放下電話說：“成績單出來了？給我看看。”我轉身，不情願拿出成績單和卷子遞給我媽。

蔣翼爸爸從前一年開始長期外派加州，一年回來兩次。廠裏照顧他和馮阿姨分居，需要出差的技術活基本都委派馮阿姨去，讓他們偶爾夫妻團聚。只可憐被一個人扔在家裏的蔣翼就只能常駐我們家了。

我放學路上剛跟關超信誓旦旦定好了相約六中，到了家裏正聽見我媽跟班主任錢老師打電話：“是啊錢老師，我聽說了，她這次又十名以外了.可不是呢，就一直這麽不穩定，我們也著急——是呀，都知道她的毛病，沒定性，坐不住，愛馬虎——哎呀您這麽說我就放心了，行，我跟她爸爸都說好了，如果名額走不上就給她自費，說什麽也上九中——”

好在蔣大爺已經不是小孩子，每天自己上學放學，回我家吃飯、寫作業，回自己家裏睡覺，偶爾跟我爸看球的時候留宿客廳還知道幫忙收拾房間，倒是不太讓人操心。

“要是自費，我也不去。”我打定了主意：“考完估分我要是成績不夠就報六中，咱倆繼續做同學。”“行，說定了。”

我一個人又是安心又是內疚地回了房間寫作業，爸爸回了家就開始做飯，廚房裏吸油煙機響起來的時候，蔣翼回來了。

“也是。”關超鮮少沒打哈哈，想了想說：“亦菲家肯定也是這樣，考不上寧可自費。得，沒準就我一個不去九中了。”

他跟我媽打了招呼，扔了書包就跑去廚房，嘴裏被我爸塞了塊炸好的酥肉才回來，一屁股坐在我對面，“念慈問你晚上去不去她家寫作業。”

我倒不是非要去重點，可是我媽那是個要強得連六中大門都不肯看的人，肯定不會同意，況且：“明雨他們都去九中，咱們去了六中，就分開了，多沒意思呀。”

我咬著筆杆不答話。

“你非要考九中？”關超說：“六中也不錯啊，我沒準還能考上，郭靖沒準也得去六中，咱們還能做同學。”

蔣翼低頭攤開練習冊，又伸長了腿踢我的腳：“問你話呢。”“煩人！”我揮拳頭躲開，“不去，今天哪也不去！”

我張張嘴，又想起爸媽昨天晚上商量自費也要我去重點的篤定樣子，和關超爸爸比起來，也不知道哪樣的家長比較好。

“不去就不去唄。”蔣翼莫名其妙看我一眼，“發什麽脾氣？”“才沒發脾氣！”

“不去。自費名額也是有門檻的，也輪不到我，況且我這成績去重點浪費錢幹嗎？”關超一派不在乎，“你們家長都要面子，我爸才不在乎我在哪上學。他要是有酒喝，我輟學不念他也不管。我看不如我考個技校算了，還能早幾年掙錢。你說怎麽樣？”

“行行行，沒發脾氣。”蔣翼低頭寫了幾筆，問：“你不是那個來了吧？”“你才來了呢！”我一把扔了個本子過去，被穩穩當當接住。

“你不去九中呀？”我問：“今年有專門給咱們廠的自費名額。”

“沒來就沒來唄。”蔣翼嘟囔一聲，又說了一句：“明天上學別忘了帶身份證，填考前信息了。”“知道。”我趴在桌子上，低落答應一聲，又忍不住擡眼睛看看。

明雨媽媽在我們初一的時候就被調進了市裏的重點高中九中當教導主任，之後這種走後門能上九中的玩笑一直在我們這一屆流行，可連小孩子都知道不可能。

蔣大爺坐在對面寫題，照舊頭發很短，腿很長，鼻子很挺，眼眶很深，懶洋洋地在座位上，眼睛微微低垂著，痕跡深刻，卻有種萬事不放在心上的輕松。

“她媽是九中的教導主任，她沒後門誰有後門。”“懶得跟你說。”

“喂。”到底還是我忍不住，叫了他一聲。“嗯？”蔣翼沒擡頭，只答應了一個字。“你中考志願怎麽報？”

“這是能開後門的事麽？”

“九中啊，不然呢？”蔣翼莫名看了我一眼，“你不也是？”“我又不一定考得上。”我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