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學校對面，門面小小的食雜店裏嘰嘰喳喳全是剛剛放學的同學。

“哎呀真的麽？我今天想吃巧克力的。”

兩只透明的一次性杯子各自裝了一個冰激淩球，明雨用高高擡著手穿過吵吵嚷嚷的同學，“黃瀛子你接我一把。”

“別去了。”明雨拉住我，“我有錢，我請你吃。”

“來啦。”我急急忙忙撥開人群，往裏面跑，誰知手剛剛接過冰激淩，明雨後面是葉可心憨憨的尖叫：“啊呀方明雨躲開。”

“哎呀對。”我只被難住了半秒鐘，“蔣翼有錢，我找他要去。”

我擡頭正看見可心胖胖的手裏攥著一只冰激淩，胖胖的身軀站立不穩向明雨撲過來。

明雨轉身問：“你的零用錢中午不是都買白娘子的貼紙花掉了？”

“哎呀呀呀。”我腦筋瞬間短路，光會尖叫，看著明雨就要帶著兩只冰激淩撲到我身上，卻只覺得脖領子被人提起來，緊緊錯後了幾步。

我忙從海豚身上滑下來，拉她的手，“方明雨你別難過，我請你吃冰激淩。”

“你瞎了啊？”蔣翼松開我的衣領，另一手的可樂還穩穩當當拿在手裏，“看人撞過來不知道躲開啊？”我顧不上被罵，忙去看明雨，誰知她竟然也沒摔倒。

明雨站起來就走。

白色襯衫，籠罩在光暈裏的莊遠，長長的睫毛挑起一片透明的陽光，扶著明雨的胳膊問：“沒事吧？”

我恍然大悟：“啊因為她好看是吧？”

明雨的臉瞬間紅彤彤地像蘋果：“沒、沒事。”

明雨沒答話。

我猜，明雨喜歡莊遠，應該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那為啥選了亦菲？”

我猜的。

“莊遠是二班第一，我是一班第一，升旗手本來就應該是我呀。”

方明雨喜歡莊遠，是我們從小就知道的事，但什麽時候開始，什麽時候結束，我們誰也不知道。

“哎？”從來不上進的我一時間沒轉過來這有什麽可哭的，“你也想當升旗手？”

那是明雨的秘密，深刻又單純的秘密，無法隨意吐露的秘密。

明雨癟著嘴巴：“七一早上升旗，金老師選了莊遠和亦菲。”

很長一段時間，除了她自己，只有黃瀛子一個人知道。

“復習好了，金老師說我只要不忘記在卷子上寫名字就算有進步了。”我從背包裏拿出兩袋汽水糖，分給明雨一袋，“所以你為什麽哭呀？”

不過後來，我也湊熱鬧喜歡了莊遠這事，也是明雨始料不及的。

“你期末考試復習好了麽？”明雨問。

是的是的，雖然很羞恥，雖然那是後話……但是，莊遠同學，陽春白雪一樣的莊園同學，也是我的初戀。

我倆進了剛剛配合著新房子建成的小花園裏，在一個海豚雕像的底座邊坐下來。

不過也沒什麽說不通的是吧？籠罩在光暈裏的男孩子誰不喜歡呢？所以我和方明雨的關系，用孫燕姿的一首歌就可以準確概括了。

“那你怎麽了？”

這首歌叫《我也很想他》。

沒想到明雨答了一句：“沒吵架。”

歌裏有一句話是精髓“我們都一樣，在他的身上曾找到翅膀”。

“你們吵架啦。”我終於後知後覺地問到了重點。

我和方明雨，我的親閨密，喜歡過同一個男生。和歌詞唯一有出入的地方是，我倆一起喜歡的那個人，應該沒有為我倆任何一個人“飛翔”過。

“不去了。”明雨悶悶說：“以後都不去了。”

莊遠的眼光，是我和明雨都很自覺高處不勝寒的——最起碼我很自覺，放棄得比較早。不過明雨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我其實從來沒能猜透。

“那是因為什麽？哎，你今天不去藍亦菲家麽？”

更猜不透的，是莊遠喜歡誰。讓我們所有女孩子都那麽喜歡的莊遠喜歡誰。

“才不是。”明雨吸吸鼻子，繼續往前走，“我喜歡上奧數。”

二十年後，我們離家遠行，去往各地，又因為一場婚禮，回到曾經讓我們相聚的地方，這個問題又再次被提出來。

“啊對，蔣翼也得上，還有莊遠是吧？全年級就你們三個，真倒黴。你是因為這個哭？你別難過，我也不愛上課……”

葉可心自己有一個結論：“肯定是藍亦菲呀。”

“我得上奧數班。”

念慈笑起來：“我怎麽覺得不是。”

“哦哦。”我點點頭，“那你暑假去哪？”

“他們互相喜歡的話不是早在一起了？”我撇嘴，“那麽多人都希望他倆在一起有什麽可不承認的。”

“李珊珊說的。”

“也可能就是互相暗戀沒表白過嘛。”可心強辯。

“你怎麽知道？”我好奇。

明雨突然問：“念慈為什麽覺得不是亦菲？”

“哦對，我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