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難言之隱

家麗深吸一口氣。家文快速走進來。家麗看了她一眼,點頭招呼了一下,又說:“給老六打電話。”

沉默。她除了沉默不知道再說再做什麽。解釋處境?已經這樣了。說自己的病?這病毫無來由,查也沒查出什麽。

“不要!”美心驚呼。

美心仿佛有些抵擋不住家麗灼灼的審判式的目光。

家麗凜然,“不要,為什麽?老六得負責任,從她搬進去那天起,她就得給媽養老送終,現在她應該出現,應該在這裏。”

這是家麗搬出龍湖老宅之後,母女倆第一次單獨面對面。

美心啜泣,“她養不了老,只會送終。”劉美心開不了口,她不願意說出真相——是家喜為了搶方子設計的這一出鬧劇,是家喜讓她不得安寧。她如今的慘狀,無非印證了當初決定的錯誤。可是,美心還是有點不服,跟著感覺走錯了,人難道不要忠於自己的感覺?跟著家麗兩口子,吃不好喝不好也是事實。想到這,美心的心腸又堅硬起來。她仍舊不肯低頭。

一個人影站在病床前。眼淚糊住眼,美心沒看清。伸手抹抹,才見是大女兒何家麗。

“老六是女兒,你不是?”美心反問。

醫院病床上,劉美心躺著看天花板,目光呆滯。她忍不住回想自己一生,是怎麽一步一步走到這個境地。或許怪只怪,母不慈,女不孝。可她想來想去,自己做母親有那麽大缺失嗎?常勝如果在世,她們不敢。老太太在世,她們也不敢。可她劉美心如今也在世,她們怎麽就敢了呢?不,不是她的錯,要怪,只能怪現如今人人愛錢。對,世風大變,人心不古。而她一個孤老婆子,竟然必須去門鄰家尋求保護,這難道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思緒飄飛至此,美心不禁悲從中來,放聲大哭,像個孩子。急診科病房諸多病人無不側目。

“是你不認我這個女兒。”家麗鼻酸。

建國只好作罷。臨出門,家麗又給老二家文掛了通電話。簡單說了說,約在人民醫院見。家文二話不說,打車往醫院趕。

“你當我是媽嗎?!”美心一聲暴吼。

“你別去。”家麗說,“萬一老六兩口子也在,尷尬。你在家待著,有情況我告訴你。”

家麗、家文怔住。病房裏,就連撞斷了腿的病人也都忘記呻吟,靜下來看著一出戲。

“我跟你一起過去。”

“我們走。”家麗扭頭。

“秋芳打來的,說是突然暈倒。”

家文拽住的她胳膊,“大姐——”

建國緊張,“怎麽搞的?”

來都來了,怎麽也得把眼前的情況處理好。秋芳進來,把家麗和家文叫到一邊,描述了上下樓都被人放鞭炮的慘狀。

“媽在醫院。”

家文不解,“難道真是老六?”

“這展子去哪?”建國問。

“這要進小東門的!”家麗激動。

何家麗正在打毛線。放下手機,對建國說,“我出去一下。”

秋芳說:“現在家裏肯定暫時不能住了,就怕還有人搞破壞。”

虧得秋芳是個醫生,施救及時。又帶到醫院,沒查出什麽毛病,醒來就一切正常。秋芳懷疑是血缺氧。麗俠卻說:“急火攻心。”又把秋芳交到一邊,“大嫂,得趕緊通知何家人,好人不能做,到時候賴到我們頭上,扯都扯不清。”秋芳一面說不會,一面又覺心驚,將才只顧救人,沒來及打電話。等人就過來了,她思來想去,才撥通了家麗的號碼。

家麗謝了秋芳。自家的事,還是自己處理。家麗走回病床前,對美心說:“現在沒什麽事了,一會我跟老二送你回去。”

“別跟我提她!”美心突然大叫,捂著胸口,倒了下去。

“我不回去。”

“老六怎麽回事。”秋芳問。

“那你去哪?那是家。得回家。”

美心擺擺手,“不用,一個我都不想見。”

“我不回去,回去睡不著。”美心嘟囔著。更像小孩。

“要不要叫人回來?”秋芳擔憂地。

家文說:“要不先找個地方住著,再跟老六交涉。”

當晚,果然相安。第三天,美心要回家住。秋芳見她臉色煞白,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又給她量血壓。一切正常。

“不要找她!”美心痛心疾首。

美心道:“我也沒力氣了。有勞你,把這張紙,放到我家前門的鐵皮信箱裏,就都安生了。”秋芳領命,照辦。

家麗說:“找她也沒用,這個人完全瘋了。”

“有紙筆麽?”美心問。秋芳一時沒理解,美心又說了一遍。秋芳真找來紙筆,美心彎腰在小茶幾上迅速寫著。寫完,對折,掙紮起身。秋芳問:“姨,這是去哪?”

“媽——”一個渾厚的聲音出來。家麗和家文轉身,見建國來了。家麗不高興,說不是讓你別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