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回光返照

衛國被家文的解釋逗樂，“娘的意思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說說你的字。”

“防，防止，就是讓你有度，防止過度悲傷，防止一切過分的東西。”

“擔，承擔的擔。”家文說。

“什麽意思？”

“讓你承擔？”衛國不理解其中意思。

家文順著他說：“那你就應該聽娘的。”

家文留著半句沒說，只說：“我們的責任還很重。”

衛國說：“娘送了我一個防字。防止的防。”

衛國道：“慢慢來吧。”

“先說你的。”

整個上半年，大多數人似乎都活在沉郁中。直到漢城奧運會開幕，生活似乎才開始有點活氣。

衛國好奇，“也送了我一個。”

家歡畢業了，她考慮再三，還是聽進去家麗的建議，回淮南，進區信托公司。連領導總共三個人，暫時以區財政局作營業場所。主要工作任務：吸納存款，發放貸款。信托公司剛成立沒有員工宿舍，更談不上分房子。

家文說：“娘送了我一個字。”

何家歡暫時住家裏。張秋林和孟麗莎還有一年才畢業，家歡住家裏，也不至於跟秋林打照面。家麗來安撫一番，家歡便努力投身工作，暫時忘記苦惱。

衛國道：“交代了幾句。”

家歡一個人住一間屋，小玲和家喜住一間。就那家歡還不滿意，說小玲吵著她了。小玲依舊癡迷霹靂舞，還去市裏比賽。

等過了五七。衛國才真正開始悲傷。想起為娘一世辛勞，到老剛能享點福，卻遭此大不幸。他心酸。上班下班，情緒都很低落。這日，家文打算鼓勵鼓勵衛國，道：“娘那天跟你說什麽了。”

這日，家歡下班回來，劉媽正抱著貓，赫茲，站在院子裏跟美心說話。“你都不知道，那個賣炒貨的，居然發財了。”劉媽興奮。美心道：“賣瓜子花生能發財，那老三的公公早發財了。”

“有什麽怕的，先走後走都是走，盡人事聽天命。”老太太豁達。

劉媽勸說：“時代不一樣了，現在鼓勵個人奮鬥。”

辦喪事是個力氣活，要周全周到，衛國是大孝子，和大康小健一起忙，選墓地，入葬，辦事，每一處都周周全全的。一個年下沒過好。美心和老太太並在家的幾個小字輩都去了陳老太太最後一面。美心原本怕老太太感懷，不讓她去，可老太太偏去。

家歡經過。劉媽主動跟她打招呼。自家歡進入信托公司工作，劉媽便高看她一眼。家歡哦了一下，愛理不理，進屋了。

陳老太太仙去了。

劉媽也覺察出不對，問美心，“家歡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

哭聲此起彼伏。

“什麽意見？”

春華率先大哭起來，“我的娘啊！我的苦命娘！我的親娘！……”

劉媽比劃著，“她一見了我，那臉色立刻晴轉多雲。”

呆立。春榮上前，比了比鼻息，搖搖頭。

美心無可奈何地，“不至於，她就那樣，驢臉，掛拉！還弄兩個酒瓶底子。”

眾人嘩啦啦進門。

劉媽煞有介事：“女大不中留。”

“姥？”敏子叫了一聲。沒人回應。靠近了，再叫：“姥？”老太太像睡著了。敏子把手指在老太太鼻子下一比，隨即大叫一聲：“媽！舅！姨！”

美心立即，“你說對了，她劉媽，你也幫忙留意留意。”

敏子閃進屋。台燈亮著，屋內昏沉。光明站在床頭，對著床上的奶奶，不說話。見敏子來，光明轉頭看她，眨眨眼。

劉媽道：“一定的，老四不難找，這麽大一個女才子。”

沒辦法，只好讓她悄悄進去。

美心犯難，“就女才子才麻煩呢，她是大專，總得找個本科才能壓得住她吧，這去哪找？再說老四又那個樣子……”沒法往下說，美心嘆氣。

敏子得意，“媽，聽到了吧，小舅讓進。”

“我留心我留心……”是安慰的口氣。

敏子爭強好勝慣了，偏要硬闖。衛國向來心疼這個大外甥女，便對春榮道：“悄麽聲息進去也行。”

兩個人只顧著說話。後頭伸出一只手，“讓讓。”家歡冷冷地。

鮑敏子著急，怎麽都叫進去走了一輪，姥姥偏沒叫她。她要進去。春榮喝道：“老實點！你姥姥沒叫你，你就在外頭待著。”

美心和劉媽連忙讓開。家歡拎出開水瓶，把瓶蓋往廚桌上一卡，倒水，端走。一言不發。

光明朗聲念道：“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幾個大人在外屋聽到念詩聲，深以為罕。

劉媽打了個擺子，“哎呦，大冰山。”

陳老太太說：“給奶奶背一首詩。”

市少年宮，業余霹靂舞大賽，主持人報幕，“有請搖滾青年馬達、凱麗！”斜刺裏，小玲和振民，也就是主持人口中的馬達和凱麗上台了，“擦玻璃”、“太空步”伴著迪斯科舞曲，這對璧人一通狂舞，引得滿堂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