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心向東

“可能。”家麗比了個噓的手勢,“還得去保健院一趟,你可別說出去,還沒人知道。”

“你也懷上了?”

“建國能不知道?”

家麗笑說:“我們又趕上同班車了。”

“還沒告訴他。”

“就你聰明,什麽都瞞不過你。”秋芳笑著。等於承認了。

“真行。”

家麗指了指她的肚子。

“你月份比我還大。”家麗輕輕摸了秋芳的肚子一下,“為民這小子可以啊。”

“交代什麽?”

秋芳赧顏,“厲害著呢……別看丟了一只腳。”

眾人都說好。秋芳嘔了一下。家麗敏感。當著男人們不好問。等再有人找為民敬酒。她悄悄拉過秋芳,問:“老實交代。”

家麗說葷的,“不該丟的沒丟不就行了。”秋芳要打她。家文在旁邊聽著,笑而不言。武紹武這回又來了。大老湯盛情邀請的。家文見了,刻意低著頭,躲著他點。

“以後怎麽打算,繼續在一藥廠幹?”家麗問秋芳。秋芳看看為民。為民道:“區裏支持,街道支持,還有幾個待業人員一起,就在河邊那小倉庫裏,辦個修舊利廢的小廠。”

家藝卻迎面走過去,大大方方伸出手,“武叔叔,還記得我麽,我是革命小將何家藝。”

建國上前,也握手。“祝賀新生!”都喝了一盅。

武紹武做回憶狀,終於,“記得,見過。”

家麗和為民握手。又是朋友了。秋芳端著酒杯在一側。

“我給您演一段忠字舞。”說著,家藝拉了幼民和另一個女同學——她事先已經跟幼民和女同學交代好。一通舞蹈,鬥志昂揚地。

兩個月之後,湯為民和張秋芳在春華酒樓擺了喜酒。北頭幾乎所有的街坊都去了。當然也有常勝一家。建國一家。再見到家麗,為民似乎已經沒有那麽介懷。醫院已經去訂義肢。還沒到。北頭的姚鐵匠幫為民打了一只假腳,暫時現用著,喜宴當天,為民撐著,也儼然正常人一樣。

武紹武鼓掌,表揚,“有這種熱情和信心,革命何愁不成啊!”

為民淚眼婆娑。點點頭。

家藝敬禮,表態,“革命戰士是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過去的,掃進歷史的垃圾堆,”秋芳說,“我們重新開始。”

遠遠地,大老湯向常勝走來,嘴裏嘟囔著,“老哥們老哥們……”常勝如臨大敵。

屋外,湯家一家幾口耳朵貼在門板上,仔細聆聽。

吃完酒席到家。常勝感嘆:“這個大老湯,一個瘸腿的兒子,還搞出優越感來了。”美心問優越什麽。

秋芳上前抱住他。他靠在她肩膀上。兩個人都哭了。

常勝道:“他說他兒媳婦有了。”

他望著她。秋芳。一個賢惠的女人。

美心眼一白,“他的功勞?還值得一說?哪個母雞不下蛋。”

湯為民的心像被重錘砸了一下。秋芳這個名字似乎從這一刻起,才真正進入他的心。她愛他。千回百轉地失去一只腳之後,此時此刻,他才真正相信並感知到這三個字的分量。

常勝手拍大腿,“你還不明白啊?那是給我難堪,意思是他瘸腿的兒子能播種,我們家麗遲遲不長莊稼。”

天地寂靜。

老太太拿著籠布進屋,“常勝,你這話可讓建國家麗聽到,像什麽樣。”家文在一旁笑道:“大姐估計也有好事了。”

秋芳堅定地,立即,“這不是憐憫,我喜歡你,我愛你!”

三位家長立刻來精神,異口同聲,“你聽誰說的?!”

“我不要你的憐憫!”為民失控。

家麗懷孕的確切消息一個三天之後才公諸於眾。是美心押著她去保健院檢查的。回到家,美心跟老太太抱怨,“你這個大孫女,沒有比她心更粗的,都兩個月了,也不知道采取措施。新婚小夫妻本來興頭就足,別後面的影響到前面的。”老太太聽著這話葷,說也沒那麽精貴,是兒不死,是財不散。

秋芳不說話。手上沒停,繼續收拾東西。一會,屋子裏的物件各就各位了。她擡起頭,看著為民的眼睛,“為民,你跟家麗已經不可能了,你該醒一醒面對現實過自己的生活,現在你的妻子是我,是張秋芳,不是何家麗,這輩子的緣份這輩子了。有什麽過不去的,你少了一只腳,我不在乎,你還是我的丈夫,我尊重你,支持你,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是你的堅強後盾,為民,咱們好好過日子吧,小車不倒只管推,一直推到。”

常勝剛進門,興奮,聽岔了,以為是家麗懷的是兒子,高興得拍手。美心覷他一眼,“耳朵塞驢毛了。”

“我不願意!”為民有他的驕傲。

待周末家麗再進門,她自自然然成為家裏的頭號保護動物。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