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煥然一新

“你皮膚真不錯。”秋芳誇家麗。家麗說有嗎,那麽黑,下放曬的。秋芳說捂一冬就白了,你們家皮子都白,不像我們家,黑的。家麗回饋秋芳,“你臉型不錯,鵝蛋臉。”

周末,秋芳跟同事調了個班,一大早,便和家麗出發了。真是次遠行。因為特地去“變美”。家麗也第一次那麽細心地注意起自己的形象來。公交車上,玻璃窗上反射出影子。家麗也不免多看自己兩眼。

秋芳道:“我這臉型,頭發才難弄呢。”

秋芳不談這話題,轉而道:“據說東風理發廳,專門做女子燙發的師傅就有十五個,那發型,絕對是最革命的。”

到了東方理發廳已經是中午了。果然賓客盈門。燙發鐵在電熱板上燒著,一屋子婦女,頭上夾著各種東西,冒著熱氣,乍一看像工業化大生產。女師傅給秋芳建議,讓她燙“上官雲珠式”發型。家麗燙“劉胡蘭式”略變變,加點波浪。兩個人都沒意見。那就開始燙。燙頭真是個費工夫的活,剛上器具,家麗就睡著了。

“胡說,我再大公無私,也得有點零花。”

女師傅要喊她。秋芳打了個手勢,意思說讓她睡吧。

“聽說你的錢全部繳公。”秋芳說。

國慶中路。一藥廠後頭,美心去藥店買小兒應奇丸。她懷疑老五肚子裏有蟲。跟湯為民迎面撞個大著。為民一只腳踏在自行車腳蹬子上,見到美心,又放了下來。“阿姨。”為民很禮貌。

“話說的,我怎麽沒有。”

美心瞪大兩眼看著他。那天的“恐怖畫面”還記憶猶新。

“坐公交車好了,你零用錢,我幫你出。”

她饒不了這小子。

“怎麽去?”

“讓開!”美心銃他。

“咱們周末一起去。”

“拿應奇丸。”為民看到她手中的藥,熱心詢問。他在藥廠工作,算半個行家。“給小玲吃的?”

“那麽遠。”

“我們家的事跟你沒關系!”美心拒人於千裏。

謝家集在淮南的西部。是礦區。家麗從來沒去過。

“應奇丸裏頭有朱砂,吃多了對孩子不好,我那有寶塔糖,回頭我弄點給您送過去。”

“怎麽不行?是最好得了吧,國營的。”家麗跟不上全市的流行。秋芳笑說:“得去謝家集國營東風理發廳。”

美心的心動了一下。這孩子倒是懂事。但依舊不能被原諒。

秋芳道:“那家不行。”

“離家麗遠一點!聽到沒有?”美心口氣很重。

“講真的,你真要去燙?去淮南旅社那家?男女理發服務部。”

為民不正面回答,只是嘿嘿笑。緩解氣氛。

“這死丫頭,挑我的不是,以後咱們都得是婦女。”

美心道:“占便宜不是這麽占的!”

家麗打趣,“你都婦女了。”

為民說阿姨,其實我跟家麗我們……話說到一半,美心揚長而去。不知道為什麽,她本來想狠狠罵這小子一頓,可見了真人,好多話她又說不出口了。到家,老太太問美心藥買回來了沒有。

秋芳道:“你這思想,落伍了,無產階級就不能燙頭了?無產階級就沒有美的權利了?憑什麽風光都讓資產階級占了,我們也可以燙頭,為了社會主義新婦女的美麗。”

見抓在手上。老太太接過去,和了點水,準備給老五喂進去。

“那是資產階級的作風。”家麗立刻否定。

“不能吃。”美心阻攔。

“去,別瞎說,”秋芳道,“現在最好看的是燙頭。”

“怎麽的?”老太太不懂兒媳的一驚一乍。

“什麽?”家麗問,“才剛去淮河商店幾天,就比我們普通群眾懂得多了。”

“裏頭有朱砂,吃多了不好。”

“現在時興別的。”

“那吃什麽?老五肚子裏有蟲。”

“不挺好,劉胡蘭發型。”

“回頭我看看寶塔糖。”為民的話美心聽進去了。

洗完了。秋芳頭發披散著晾幹。她望望家麗的頭發,問:“你就打算一直留這個頭?”

家麗進屋就引發“轟動”。家藝嚷嚷的聲音最大,滿是羨慕。

“她有什麽不得了的,蠻不講理罷了。”

“大姐,你這頭發,真是太太太太太太好看了!”家藝湊近看。

家麗笑了。這香皂她也買過。只不過被老三老四爭得溜進了下水道。她簡單一說,秋芳也笑。“姊妹妹多,少不了要爭,你們家老四以後不得了。”

“跟以前不差不多。”家歡辨別不出來。

還有一件好事發生在秋天。至少對家麗來說是這樣。秋芳回城了,因為表現良好,她也被推薦回城。安排在淮河商店做營業員。那可是個眾人羨慕差事。全區最時興的商品,淮河商店的店員總是最新知曉。上班一個月後,秋芳送了家麗一個禮物。鑰匙扣,帶像章的。家麗十分喜歡。有一日,秋芳在家洗頭,家麗找她玩。秋芳問她要不要也洗洗,“玉兔牌半透明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