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

武禎一笑,湊近他的胸口,仰頭小聲說:“小郎君,你的名字很好聽,我很喜歡。”

梅逐雨宅子裏伺候的老奴發現,自家的阿郎,又在抄那勞什子的經了,這回還點了香,凝神靜氣用的。

梅逐雨:“什麽?”

“阿郎,這麽晚了,還不休息嗎?”

兩人已經走到了梅逐雨的宅子前,武禎眼看著小郎君已經平靜下來,忽然說,“有一句話我一直忘了說。”

梅逐雨應了一聲,放下筆,對著清靜經旁邊那個鬼使神差寫下的‘禎’字發呆。他想,他明白為什麽觀中同門們都說不能近女色了,因為靠的近了心就不能靜,如此,還修什麽道。

不過可惜的是,這個笑太短暫,小郎君意識到她在盯著他看,一下子就收斂了,又是一副成熟冷靜的樣子。

他此刻想起今日那人湊過來,聲音裏含著笑意,直直看著他的樣子,心裏還是一陣亂跳,簡直連從小讀到大的清靜經都忘光了。來回在心裏念叨著清靜二字,卻根本不得清靜,更是死活想不起來清靜經第一句到底是什麽,只能看見那雙眼睛裏愉悅的光。

武禎沒想到,長相尋常的小郎君,笑起來的模樣,竟然這麽的,這麽的抓人眼球。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沖散了他臉上原本矜持的冷意,好像這麽大一個人,忽然開花了似得。

她那樣笑著的時候,真的好看,讓人移不開眼睛,就像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

梅逐雨深深呼吸了一下,是一個竭力忍耐的模樣,但一直瞧著他的武禎,還是看到了他臉上冒出的那個笑容。

……

武禎:“梅家郎君,你應該知道,這世上能勉強我的人,恐怕還未出世,我們的婚事,是我同意的,我以為當初送給你那些大雁就已經表明我的態度了。”

趙嵩巖趙郎君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回了家,家中父母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都擔憂詢問他發生了什麽,趙嵩巖敷衍兩句,晚飯也沒多吃,回房去躺著了。

武禎:“我要是沒答應,我們的婚事是怎麽定下的?”

今日他們請那個梅家大郎去樂坊,他一時沒繃住脾氣說了幾句不好聽的,搞得場面難看。其他人怪他也就罷了,但後來禎姐回來,單獨將他喊到一邊,囑咐他明日去找梅家大郎道個歉。

梅逐雨忽而輕聲問她:“你答應這樁婚事了嗎?”

趙嵩巖很服氣禎姐,但讓他道歉這種事,他滿心不樂意。原本他就不喜歡那個梅家大郎,現在看禎姐這麽護著他,就更不喜歡了。一直陪著他們的禎姐,這次可能真的要被一個男人搶走了,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她話說完,等著梅逐雨說‘是’,結果等了半天,等到他一個略茫然的‘啊’,還是疑問的語氣。

他不像梅四崔九那幾個人,是從小跟在武禎身後長大,他幼時隨著父母在旬州那邊生活,十三歲時才回到長安認識的武禎。因為從小體弱多病,所以他的脾氣格外不好,來到長安,最開始很是吃了些苦頭,被人欺負了很多次。

武禎也不知道自己這番安撫的話怎麽說出口的,但說完後,竟然都沒後悔,還挺期待的。可能是小郎君剛才難過的情緒,表現的太明顯了。她有點怕這種人前冷然堅定的男人獨獨為了自己幾句話不安至此。

後來遇上武禎,她雖然是個女子,卻不像趙嵩巖從前看到的大部分女子一樣羞怯本分,武禎會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從不管他人眼光,趙嵩巖羨慕那種自由與隨性。

“沒道理夫妻出遊,身後還跟著一大串搗亂的家夥,你說是不是?”

再之後,武禎帶著他一起玩,教他騎馬打獵,教他打球,帶著他們一群小子上山下河,他的病不知怎麽的也慢慢好了。

武禎看著在心裏舒了一口氣,繼續甩著馬鞭慢悠悠的說:“其實你不用跟梅四他們一起玩,他們都是我弟弟,你又不是,你不是我的郎君嗎,以後陪著我去玩就行了。我知道的好玩地方不少,你要想去,以後我單獨帶你去。”

趙嵩巖早已將武禎當做自己的親姐姐,他不明白為什麽其他人對於他們的禎姐要嫁人,都能輕易接受。他就不能接受,他只希望永遠保持現在這樣。

梅逐雨一愣,眼睛又慢慢亮起來了。

然而,他心裏有再多排斥和不情願,禎姐一句話,他還是不得不低了頭。

武禎大大方方的瞧著他笑:“兩個月後我們的婚宴,你可得喝不少酒,先提前習慣一下也好。”

禎姐說:“去給他道個歉,不然我很頭疼。”

武禎的沉默讓梅逐雨誤會了什麽,他的眼神黯淡下來,不再說話了。武禎敏銳的察覺到,咳嗽一聲,說:“你剛才喝的那酒,叫琥珀光,容易醉人,下次我給你送點甜米酒還有味道較甜的凍春酒。酒還是要喝的,畢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