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梅逐雨手中燈籠掉在了地上,咕嚕嚕滾下了台階,裏面的燈火一下子熄滅了。他攬著懷中軟玉溫香,整個人僵的像塊石頭,武禎扶著他的胸口站穩身子道:“多謝。”

將她領到房間門口後,梅逐雨僵著臉點點頭準備回房,可武禎忽然腳下一絆往前撲倒,梅逐雨下意識伸手一扶,武禎就撞在了他身上。

梅逐雨連燈籠都沒撿,胡亂點點頭,轉身匆匆走了,腳步淩亂差點撞到柱子。

武禎都不忍心再為難他了,只得把自己一些想說的話給吞回去,配合的站起來跟著他往後院走。

武禎目送他離去,低聲嘆了句:“腰果然細。”然後舉起手,拎起一個布袋子。剛才小郎君扶住她的時候,她順手解下來的,裏面果然是那個不化骨。另一只手再一翻,又一個不化骨出現在手中,被她放進了同一個小袋子裏。

梅逐雨慢慢說出這段話,屋內的燭火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也許是因為火焰跳動,那影子一下下,微微顫動起來。

不化骨是全都拿到手了,但她先前穿的那套紅色圓領袍,還在小郎君床底下塞著呢。算了,一件衣服而已。

“此處是我的房間,武二娘子在此不合適,坊門早已關閉,回不了豫國公府,後院有客房,我帶你去。”

武禎沒有進客房休息,往前院看了一眼,就從墻頭上翻了出去。其實她剛才還想著有機會問問小郎君,是否真的想娶她,現在看來,是不用問了。

剛想著,門又被打開了,梅逐雨重新走了進來,他的表情一眼難盡,好像終於想起來這是他的房間,武禎才是那個莫名其妙鉆出來的。

害羞成那樣了,她再問這種問題,那不是耍流氓嗎。

這強撐的冷靜看著真是怪可憐的,但……武禎看著門奇怪,小郎君你告辭什麽?這難道不是你的房間嗎?

斛珠站在墻外不遠處的陰影裏等著她,武禎走過去拍了她一把,讓她回神,“沒被發現吧?”

他說完,轉身飛快的離開了房間。

斛珠捂著自己胸口,表情復雜而哀怨,“自然沒被人發現,奴是在牢房中溜出來的……貓公,這是奴生平第一次進監牢。”

她這行為,堪稱驚世駭俗,換做任何一個人來,恐怕對她這種行為都要大加斥責,或者覺得她太輕浮,但梅郎君他,再一次表現出了那種驚人的冷靜,他聽了武禎這一通胡謅,竟然什麽都沒問還點點頭回答說:“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天色已晚,我先告辭。”

“那梅大郎君,怎麽如此不知憐香惜玉?奴一個弱女子,他竟然毫不猶豫將奴交給那些士兵,讓他們把奴關起來?”斛珠還未從被人關起來的震撼中回過神,猶自不敢置信的抱怨:“就算奴變化成的模樣比不得如今的美貌,但也算得上一等一的美人了,這樣他都沒有半點憐惜,莫非他是個斷袖不成?”

眼見梅逐雨局促的越發明顯,武禎總算收斂了一點,她咳嗽了一聲正色解釋道:“哦,其實我今日來這裏,只是有點好奇,想看看願意娶我的是個什麽樣的郎君,因為太突然怕嚇到你,所以情急之下就藏到你床底下了,沒想到這都能被你發現,真是對不住。”

說罷,她想起來這位梅大郎君很可能是貓公未來夫婿,又不由得為武禎擔憂起來,擰著一雙好看的眉毛嘆息,“以奴閱人無數的經驗來看,這位梅大郎君怕是個冷心冷清的人物,要與這樣的人日日相對,這不是為難你嗎,日後對著這麽個冷臉無情的冤家,日子得多麽無趣難熬,更不要說體會到什麽男女情愛的快活了……”

雖然兩人一個站一個坐,但從氣勢上來說,完全反過來了,武禎見他杵在原地一動不動,甚至有種自己在欺負人的錯覺。她心想,我難不成是有毛病嗎,我可根本什麽過分的事情都沒做。

武禎先前也覺得梅大郎君著實一副冷淡性子,但現在,她聽著斛珠所言,只覺微妙。那位‘冷臉無情的冤家’剛才胸口激烈的跳動,她現在還能回想起來。那心口溫熱,裏面的心臟跳得又急又快,她都怕小郎君暈過去,所以拿到他腰間掛著的不化骨就趕緊退開了,一刻都不敢多耽誤。

還怪可愛的。

斛珠還在喃喃:“貓公你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不然還是換個知情知趣的溫柔郎君吧,需不需要奴替你物色?”斛珠對溫柔的男子情有獨鐘,覺得世間只有憐惜女兒家的男子才能令她入眼。

這樣略顯不知所措的模樣,才真有了些‘小郎君’的樣子。與他昨日還有今日下午那種冷淡,截然不同,簡直像是兩個人。

武禎知道她這毛病,也不多說,只往東南方向一指,“行了,先將不化骨的事情解決,其余事情容後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