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聽證會(三)(第3/4頁)

“好。”

張斐點點頭,然後立刻轉頭看向程昉,“程都監,你對此有何看法?”

程昉似乎正在想什麽,忽聽張斐問來,不禁一怔,但旋即冷笑道:“功勞倒是沒有都記在咱家一個人身上,但是罪責可全是由咱家來承擔,他們轉運司私下向禦史台告密狀,可別以為咱家什麽不知道。但他也說了,這事都是他們在做,為何役死人夫,又成咱家的過失。”

周革聞言,當即憤怒道:“程都監還真有臉說,不是你在後面催的急,我們至於征召那麽多役夫,且日夜督促他們趕工,在那一個月,我們是累死累活,耗盡庫存,結果你將所有功勞全部據為己有,你在朝中是平步青雲,擔任河防大臣,又判達州,而我們轉運司可連一個升職的都沒有。

這旁人不知,還以為程都監會用仙術,一個人就能夠完成這麽大的工事。”

越說越委屈,到後面,語氣都帶著幾分哽咽。

程昉道:“咱家為何沒臉說,最初朝廷是讓你們轉運司設法堵住決口,是你們無能,想不出辦法,最終是咱家想方設法堵住決口,同時還灌溉了農田,難道咱家不應該居首功嗎?”

周革哼道:“我們的確想不到辦法,因為我們可不敢不顧民生,興百萬之役。”

“好了!”

許遵突然開口道:“這是聽證會,可不是市集,張檢控未有詢問,就盡量別說話,否則的話,這聽證會永遠得不到結果。”

二人這才作罷。

但在坐官員,是心如明鏡,司馬光又惡狠狠地瞪了眼王安石一眼。

王安石不遑多讓,也怒瞪司馬光一眼。

在司馬光看來,這都是王安石縱容程昉所至,但在王安石看來,程昉貪功是一方面,但是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劉摯揪著程昉不放,他必須得給予程昉更大的支持。

張斐卻順著周革與程昉的爭論,繼續向周革問道:“周副使剛剛提到,不敢不顧民生,興百萬之眾,那麽周副使對於勞役一事,又是如何看的?”

周革道:“一般來說,都是廂兵承擔絕大多數的勞役,如此便不會耽誤百姓的生計,也不會引發民怨,另外,廂兵承擔勞役,官府其實可以做出最合理的安排,征發勞役,其中變數太多,官府也難以掌控。

但程都監太過急功近利,完全就不顧民生,也不顧轉運司和地方州縣的困難,看到問題就要求馬上整治,且要求短期內必須完成,這就導致要征召大量的勞役,支出巨額錢糧。關鍵他也未經深思熟慮,常常導致浪費人力物力。

如兩年前在真定府,他為求急於施工,草率的決定搭建橋梁,不到一月,就馬上征召數千勞役,可結果發現根本不行,隨即又拆除,又改用船渡。

如此類狀況,在河北河道上那是比比皆是。”

程昉氣急不過,若非許遵在上面,他非得反駁回去。

張斐點點頭,繼續問道:“周副使,在大名第五埽決口之後,你們轉運司還願意極力配合制置河防水利司嗎?”

司馬光一聽這話,心裏咯噔一下,好小子,還是這麽陰。

周革愣了下,沉吟少許,謹慎地回答道:“不瞞張檢控,我們是心有不願,但也不敢忤逆,因為自那以後,河北諸官,都十分畏懼程都監。在兩年前,程都監又開修漳河,又調集十萬役夫,但又如這回一樣,是在我們轉運司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進行,以至於多出數倍損耗來。”

張斐問道:“多出數百損耗,這是如何判定的?”

周革道:“如果提前一年布置的話,我們轉運司在調轉貨物和人力安排上,就能夠先在興修河段地點囤積好。

而當時程都監不斷催促,就是哪裏有糧食,就從哪裏運,哪裏有人就往哪裏調,只能是毫無章法,其路途損耗無法估計。”

張斐道:“如果事先統籌好,能夠減輕多少損耗?”

周革道:“我們事後是有統計過的,損耗至少能夠減少三分之二,關鍵開漳河並非是應急之需,是不需要那麽著急的。

可但凡有人勸說他,他皆以耽誤工事要挾,故無人再敢言錯。

在此役過後,迫使河北百姓,廂兵役卒是四處逃亡,其所造成的劫難,遠勝於水患,如今河北百姓皆說,寧可被水沖,也不願再被程都監役使。

等到河北廂兵、役夫用盡,朝廷都只能從其它州縣調集急夫前來修建河道。而這就是為什麽程都監要調集水兵的原因,因為河北已無人可役,亦無錢可使。”

不少官員,聞言是搖頭嘆息。

外圍也響起噓聲來。

這也是第一次。

因為之前那些問答,百姓也聽得不是很懂,不知道誰對誰錯,但說到這裏,百姓心裏明白,你治水治水,完全不顧民生,就不如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