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贈春(第2/4頁)
明華章突然加快馬速,差點超過蘇行止。蘇行止視線從樓上收回,若有所思瞥了眼明華章,也加快速度。
高頭大馬很快從樓前走過,明華裳見遊行隊伍安安穩穩離開,總算松了口氣。江陵靠在欄杆上,費解地上下打量明華裳:“你幹什麽呀?你給她送荷包做什麽?”
明華裳沒好氣瞪了眼江陵:“任姐姐在一眾男子中脫穎而出,力壓群雄成為武狀元,我心中傾慕,送花聊表心意,你管得著?”
明華裳買香囊時只是順手,沒有多想,現在她才意識到實在太疏忽任遙了。蘇行止一個寒門學子考過貴族子弟十分不容易,那任遙一個女子比過一堆男人,不是更不容易嗎?
任遙是瞞著平南侯府參加武舉的,任老夫人不同意她拋頭露面,她的叔叔堂兄翹首盼著她出嫁,然後霸占她的家產,根本不會真心為任遙好。偌大的長安,能為任遙慶祝的,也只剩下他們了。
江陵聽到明華裳的話莫名不舒坦,他不甘示弱,嗆道:“就一個香囊,幾文錢的東西,你也舍得拿出來送人。小二,把街上所有賣花的小販都叫過來,不拘他們手裏有多少花,我都包了,送來包廂。”
店小二一聽喜上眉梢,連連誇“郎君豪爽”。任遙一聽頭都大了,忙道:“買花做什麽?這東西不能吃也不能用,過一天就要凋零,我素來看不上。別浪費錢了,讓人看見了笑話。”
“我江陵做事,誰敢笑話?”江陵不管,仍然道,“本來就是應景的玩意,蔫了的話扔了就行,最重要的是今日得給你撐排場。傳下去,來酒樓送花的人賞錢十文,說吉祥話的加十文,不限次數,上不封頂。”
任遙忙沉著臉拉江陵,道:“你做什麽?今日是文科進士放榜的吉日,你這樣張揚,不是故意和人對著幹嗎?”
“不樂意忍著,我本來就是京城第一紈絝,就是這麽不著調。”江陵還是那副混不吝的樣子,揚起下巴道,“他們文科狀元有朝廷重視,特意安排了遊街,武科狀元卻無人問津。我偏不信邪,我要讓這一整條街的人都知道今年武狀元是個小娘子,叫任遙,來自平南侯府。”
任遙從小聽得最多的字就是忍,他們家沒有頂門立戶的男丁了,要忍;未來侯府要交給堂叔,所以堂叔的女兒對她的東西指手畫腳,要忍;祖母活不了多久了,未來得靠堂叔家給她撐腰,所以她還要忍。但現在卻有人說,他要讓一整條街的人都來為她祝賀。
任遙還是本能覺得不安,她認為自己吃苦是應當的,但不配也不當擁有這麽多注視:“太招搖了,算了吧,我們自己知道就夠了……”
“任姐姐。”明華裳拉住任遙的手,說,“他樂意花這份錢就讓他花去,你是中狀元的人,今日你最大。我們先吃飯,吃完去逛街、聽曲,然後去曲江池遊湖,怎麽開心怎麽來。”
江陵對此深表同意,他和明華裳都是詩詞學問一竅不通,談起吃喝玩樂來卻頭頭是道。兩個人商量怎麽玩,討論的不亦樂乎,任遙置身於這種熱情中,覺得無所適從,又覺得眼眶發熱。
她曾經不忿於世道對女子的苛刻,她還不夠努力刻苦嗎,為何依然處處碰壁?失望的次數多了,她逐漸平靜,看似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其實,她只是麻木了。
她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努力得不到任何回應,就像這次考中武舉卻不被兵部授官,任遙憤怒歸憤怒,心裏卻也覺得正常。
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失去了反抗的力氣。可現在任遙突然生出種激蕩,哪怕世道是座大山,只要地下還有一絲縫隙,藤蔓就可以破土而出,刺穿巨石。兵部那群老古板不承認女子,不肯給她授官,那她就去找能接受女子做武將的人。她相信,有志者事竟成,天無絕人之路。
明華裳和江陵陪著任遙痛痛快快在長安玩了一天,即將宵禁他們三人才各自回家。明華裳如今住在獨門獨戶的小跨院裏,出入非常方便,她輕車熟路地從側門溜回家,一推院門,卻發現屋裏的燈亮著。
招財等人看到明華裳回來,忙上前道:“娘子,您可算回來了。二郎君已等了許久了。”
明華裳飛快瞥了眼窗戶,壓低聲音問招財:“他什麽時候來的?”
招財同樣悄聲說:“早了,晚飯後就直接過來了。今日二郎君中進士,國公和老夫人特別高興,下令晚宴大辦。結果娘子不在家裏,老夫人特別生氣,當即就讓仆人將娘子‘請’回來。多虧了二郎君出面勸住老夫人,沒讓家仆打擾娘子玩樂,還說要在這裏等娘子,如果娘子出了什麽事,他一力承擔。二郎君都等了一個多時辰,他不說話也不用點心,就握了卷書在屋裏看。娘子,您要是再不回來,奴婢們就真要被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