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他真鎮定

灶屋裏,沈烈耳尖動了動,他側頭看向灶屋門的方向,見桑蘿只站了站就走了,像是往另一道院門那兒去了。

他問沈安:“咱們家今年交了多少租稅?”

說這個沈安可太清楚了,大拇指一按,四根手指伸出來:“四石四,哥,糧食可貴可貴了,我們家當時根本沒有這麽多糧,還是大嫂跟買咱們家貨的掌櫃借了錢才買了糧食把稅交上的,後邊又征徭役,家裏沒有青壯男丁也得去人,大嫂又用了一石糧雇了周大伯家的人給咱們代役。”

五石四。

沈烈只想一想都覺得愧疚,家裏的租稅全叫她一個女子擔了起來,小安阿寧的是她交,他這個死活不知的人也給她憑添了兩石的負擔。

“咱們這兒現在糧價多少你們知道嗎?”

家裏的事情桑蘿從來不會瞞著兩個小的,糧價的事沈安和沈寧還真知道。

“三百五十文一鬥了,大嫂一直有在一點一點囤糧,但是太貴了。”

沈烈點了點頭,問主屋架子上堆的那些都是糧食嗎?

兩小只齊點頭:“基本是谷子,還有幾袋是面粉。”

沈烈默默估算了一下,原本能吃一年多的糧食,多了一個他的話,頂多只能撐到來年夏末了吧。

他幾口扒了碗裏的飯菜,出門把碗筷洗了後,就到了主屋門口,桑蘿正坐在桌邊,桌上放著一大捆蘆葦杆子和三卷麻線。

沈烈敲了敲敞開著的門,見桑蘿擡眼看到他了,這才進屋。

他把目光在蘆葦杆子上落了落,有些疑惑,不過還是先往放在桌邊地上自己的那個大包袱去了。

桑蘿只道他是拿衣裳洗澡,也沒多話,把三卷麻線抿到一起,開始搓細繩。

沈烈卻不是拿衣裳,而是拿出一個布包來坐到了桑蘿對面,那布包被他展開,一個做工不算多精致的木盒被放到了桑蘿面前。

桑蘿有些疑惑,望向沈烈:“這是?”

他把木盒打開,裏邊收著的儼然是一根看著年份就不差的人參。

桑蘿愣住了。

沈烈道:“這八九個月大多時間是在深山裏走動,我運氣好,挖到了一根人參,聽小安說家裏今年租稅和徭役用了五石四鬥糧食,都是你借錢買的糧,這人參給你吧。”

桑蘿看看那人參,又看沈烈:“你知道這參的年份嗎?”

皮老顏色暗,鐵線紋又細又密又深,桑蘿雖不能具體判斷準確年份,也知道這東西差不了。

沈烈點頭:“挖的時候有三枚掌狀復葉,大山懂看這個,說是應該最少有三十年。”

桑蘿:“那還給我?”

沈烈被她問得愣了愣,家裏買了那麽多糧,他全副家當也就這人參值錢了,給她不是應該的嗎?

他愣了一愣後便道:“我現在只有這個。”

桑蘿莫名想笑,怕他看到,低頭垂眼緩了緩,這才擡眼道:“買糧陸陸續續大概花了十一兩多些。”

她指了指墻邊那一木架的糧袋:“包括這些。”

沈烈看著她沒說話,顯然在等下文。

桑蘿這回眼睛真的彎了起來:“所以用不著這一根人參,你真要為這個家盡盡力的話,人參賣了給我六兩銀子也行。”

沒要十一兩,畢竟這些糧她也要吃的。

沈烈不妨她會這樣說,十一兩,給她六兩,這又是怎麽個算法?

他心下有一瞬覺得怪異,不過也不深究,道:“不用了,都給你,要是有多的話你再買些糧食囤著吧,數月前途經齊州,當時那邊的糧價已經是六百六十文一鬥了,這會兒不定漲到了多少,世道要是要亂的話,幾年之內怕是都不會太平,趁著這邊糧價還不算高,還是多囤些安穩。”

桑蘿聽到六百六十文一鬥,呼吸都緊了緊:“你說數月前就六百六十文一鬥了?”

沈烈點頭:“對,大概四個月前。”

四個月前,那時候還是原身在。

桑蘿穿越過來時是八月初,那時的糧價漲了,但沒漲到特別誇張的地步,七十文一鬥,只是後邊到九月,糧價一下子就上來了,從八十多文到一百五十多文,且一直限售。

相較北邊,南邊的反應遲了月余,到現在祁陽縣糧價漲到三百多文,那北邊糧價該漲到了什麽地步?

只這麽想一想,桑蘿都有些頭皮發麻。

她之前還是有點樂觀了,因為糧商雖然限售,倒也沒有限得太過份,把糧全往北邊搗騰,現在聽沈烈說了北邊的情況桑蘿才確定,不是糧商不想把大部分的糧全往北邊搗騰,而是盜匪叢生,反軍四起,糧食根本不敢往那邊送。

縣裏幾家糧鋪現在惜售糧食,未必沒有坐等起價或以備後用的打算。

桑蘿把裝人參的木盒蓋起,用布包好,道:“好,過兩天我們去趟縣裏,把這人參賣了,都換成糧吧,我那裏也攢了些銀錢,到時找藥鋪開點兒常用方,再備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