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第2/3頁)

以免她憂思加劇,搞不好病情又要惡化。

“若公主問起,我不會瞞她。”杜矜收起圖紙和小箱黃金,若遊仙似的孤身走遠了。

皇帝還想問問他容昭的病,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總之杜矜醫術超群,有他在,容昭會沒事的。

——

粥棚裏外雇的人不認識清嫵,像對普通流民那樣端了折疊木桌來。

一群眼毛頭小子眼珠子都落在清嫵身上,顧嫂罵了兩句通通把人趕走,帶著二人在灶台前盛新出鍋的鮮粥。

“公主,咱就這樣的條件,您多擔待。”大嬸用圍裙角包著陶瓷碗邊擦了一圈,偷偷從桌底端出一個土碟,拿小匙把結塊的蔗糖碾碎,再舀了一勺灑在粥上,“知道您愛吃甜的。”

她將剩余的糖渣刨到一起,清嫵趕緊制止她下面的動作。

“嬸子,他不喜甜口。”

顧嬸臉色一慌,連忙把碟放下,像做錯事一般在圍裙上擦著手心手背,“奴婢怎擔得起公主的一聲嬸子。”

清嫵沒說話,露出一個蜜似的笑,拿木柄的鐵勺子攪勻粥底。

淡黃色的糖渣翻湧在粒粒分明的濃粥裏,清嫵回想起了那個夢。

玉白細瘦的手指也是這麽和著碗,再一次次強迫她喝下。

清嫵余光去瞟裴慕辭。

但這人神色無恙的坐在她身邊,對她掃視的眼光好似未查。

顧嬸動作麻利,在案板上幾下切細了蔥節,浮在面上,綠油油的幾顆點綴,甚是好看。

她端著兩碗粥走到粥棚的角落裏,把二人安置在這裏,“這裏閑雜人多,沖撞到公主就不好了。”

清嫵直端端的就要拿掌心去捧粥碗,裴慕辭劈手奪過,“小心燙。”

也不知她有沒有聽見,視線眼巴巴隨著裴慕辭的手走,公主府裏有那麽多外面根本見不到的佳肴,卻也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裴慕辭被她的模樣逗笑了,彎腰把甜粥放到她面前。

清嫵提起稍柄反扣在桌面上,四根指尖顛起碗口,舉起那碗底子比她臉蛋還大的碗,沿著碗邊小口小口的喝。

這動作雖稍顯縱意,但沒發出一點聲音,好似她天生就是教養極好,做什麽事都斯斯文文的。

連續喝了幾口,額頭上都冒了層薄汗,她端著碗歇口氣。

就是在這樣短的間隙裏,裴慕辭問她,“殿下帶我來這裏,就是為了故地重遊?”

讓他知道無論怎麽跑,都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的。

清嫵擡起頭,盯著他,似是不解他為何如此誤解她。

“帶你來嘗嘗人間煙火。”

不那麽死氣沉沉的。

她說完,繼續埋頭喝粥。

裴慕辭聽完這話卻是一愣,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卷起大袖,引著瓷勺撥弄碗中的蔥花,又把勺子輕輕擱下。

從前他在地牢裏一日只能得一碗稀湯,或是那人剩下的,或是隔夜餿掉的,要是那人的大兒子犯了事,他頂罪之後挨了罰,那人也許會扔些宴席余下的肉渣給他。

可那人的兒子要是生了病,便認定了是他克的,夜裏少不了一頓鞭打,那忍著疼是什麽也吃不下的。

是以,他對面前這碗對於他來說只是稍微稠一些的稀湯,屬實沒什麽興趣。

清嫵興致卻很高,一碗很快見底。

她偏愛在市井間做些與身份不符的事情,仿佛這樣就能擺脫王宮貴胄套予她的枷鎖。

兩人並排坐在矮腳小板凳上,裴慕辭離她很近,近到分不清彼此的心跳,近到鼻息都混在一處,莫名纏綿起來。

勺子順著傾斜的碗壁開始下滑,清嫵才注意到那碗根本沒動過的鹹粥。

“不習慣在這種地方吃飯?”

“我不太餓。”

怎麽可能不餓?裴慕辭當時惹了她生氣,清松園裏的奴才定是不敢給他送膳的。

她以為是小廚房把裴慕辭的胃口養刁了,有些不高興,板正的叫他,“裴慕辭。”

寵著愛著,倒把他慣得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她臉色垮下來,語氣不善,“郎君怎麽敢在本宮面前自稱為‘我’的?”

公主畢竟是公主,是府裏唯一的主子,其余的無論親近與否,不過都是奴才罷了。

清嫵醞出一層低壓,柔美溫和的臉上掛著寒霜般的怒意。

周圍的嘈雜聲越來越小,兩人獨處的空間仿佛在被灰霾慢慢侵蝕,氣氛在一片安靜中變得凝固。

裴慕辭張開嘴,想了想又閉上。

“快點的。”清嫵皺起眉,“我等你。”

裴慕辭緘默不語,似乎在壓著情緒忍耐什麽,但他最終還是拿起勺,端起碗一口一口往嘴裏送。

籠裏的燈芯即將燃盡,撲朔跳躍的燭光被籠上捆著的竹條分割成碎片,倒映在他清雋欣長的身姿上。

他不急不燥的一吞一咽,糟糠亦或是珍饈,在他面前好似並無多大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