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林珩態度強硬,不容來使拒絕。

想休戰必須拿出誠意,令尹和國相身份不夠,必須楚項和趙弼親自來談。

“寡人不為難爾等,只需兩位歸營轉告,要談可以,楚侯和齊侯親自來。至於五城,”林珩冷笑一聲,隨手拿起國書,直接丟到兩人腳下,“寡人不缺五城,但缺五十城。不能令寡人滿意,寡人親自去取!”

此言一出,賈吉神情驟變,霎時間面沉似水。匡斌也是勃然變色,彎腰拾起國書,用力到指關節發白。

奇恥大辱!

兩人身為大國重臣,位比上京執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位何等尊貴。小國國君見到他們都會以禮相待,態度客氣三分。

如今日這般遭遇,兩人數十年未曾經歷,難免怒火中燒,偏偏又發作不得。

數日鏖戰,大軍勝負未分,實則晉越占定先機,優勢盡現,楚齊一度落於下風。仰仗氏族齊心,甲士奮不顧身,兩軍才勉強維持戰局,沒有一潰千裏。

戰況看似膠著,實則一方始終強橫,另一方隱現頹勢。

對楚齊來說,繼續鏖戰下去,勝算實在渺茫。遠不如趁機抽身,以免落得三軍暴骨,對國內難以交代。

想要休戰是真,不甘心是真,趁機挑撥晉越也是真。

不承想晉侯一眼窺坡,當場揭穿,口口聲聲繼續再戰。

如果林珩有些許猶豫,賈吉和匡斌尚能想一想辦法,不至於被丟棄國書當面羞辱。奈何他強橫霸道,大有不合心意就要再戰的架勢。

晉侯盛氣淩人,半點不似在作戲。

帳內的晉國氏族有樣學樣,連同西境諸侯在內,真正戮力同心,絲毫不懼再戰。

假若對面不是晉侯,左右不是晉國氏族,賈吉必定當場發作,匡斌也不會善罷甘休。

奈何現實不允許。

縱然怒不可遏,兩人也必須咽下這口氣。這次拂袖而走,下次未必還能走進這座大營。

他們此行是為求和休戰,而非激化矛盾,使戰局進一步惡化,再無扭轉可能。

賈吉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怒火,在匡斌之後拾起竹簡,牢牢握於掌中,聲音低沉:“君侯之言,仆定如實稟告君上。”

“令尹明智。”林珩很不走心地誇贊一句。語氣雖然平和,字裏行間卻充滿挑釁,險些讓賈吉撐不住表情。

“另有一事,寡人需提醒楚侯,還有齊侯。”林珩單手覆上桌面,身體微微前傾,領口的繡紋浮現微光,金輝流淌,幾能刺痛人眼。

“君侯請講,仆定轉告君上。”賈吉和匡斌有不好預感,卻不能阻止林珩,只能心一橫,硬著頭皮聽下去。

“晉越同盟,休戚與共。若要休戰,與寡人談罷,還需越侯點頭。”林珩的語速不緊不慢,話說得慢條斯理,卻讓兩人的心不斷下沉,一直沉到谷底。

尤其是賈吉。

楚和越有世仇,兩國間的烽火從未熄滅。幾百年的廝殺,完全就是不死不休。讓楚國向越國低頭求和,簡直比死更加難受。

有一瞬間,賈吉很想不管不顧轉身就走。

最終是理智攔住了他。

深吸一口氣,賈吉直視林珩,握緊符節和國書,一字一句說道:“君侯之言,必定字字帶到。”

“善。”好似沒看到對方的怒氣,林珩滿意點頭,嘴角浮上一絲淺笑,又將目光移向匡斌,“齊相以為如何?”

“君侯放心,仆定然據實以稟,一字不落。”相比怒火中燒的賈吉,匡斌的表情相對平靜。

齊國參戰非出於仇怨,與晉國、越國也稱不上死敵。出兵不過是未雨綢繆,為今後打算。

如今事情不成,繼續打下去撈不到任何好處,反而會得不償失。齊國君臣都傾向於盡快休戰,其後轉道上京。

至於楚國君臣情願與否,齊國眾人並不在意。

不情願又如何?

楚國內憂外患,三年兩亂,天下皆知。假如戰事繼續,只需拖上幾個月,楚國必生內亂。

齊國君臣能看清的現實,相信晉越也是一清二楚。

如此一來,和談勢在必行。

至於晉侯會獅子大開口,齊國君臣也有準備。

“煩請君侯手書一封,由仆帶回。”匡斌打定主意求和,態度能屈能伸。他無視賈吉難看的臉色,主動向林珩討要國書。

口說無憑,事後不承認,或在談判中臨時改口,於齊國大為不利。

齊國君臣做好準備割肉,一切最好落於文字。從最開始就定下條件,以免橫生枝節,中途再出現波折。

“可。”林珩允他所請。

馬塘鋪開一卷空白的竹簡,馬桂呈上筆墨。

林珩略一思索,提筆蘸墨,上百字一揮而就。

“五十城。”

“臨桓城以東百裏,盡歸於晉。”

其余無需贅言,這兩條列在最先。

“這是寡人的條件。越侯有何要求,爾等自行去問。”林珩在竹簡上落印,由馬塘封入木盒,捧起交給匡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