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新軍軍營座落在肅州城以北,摒棄原有的軍營模式,仿城郭建造,占地面積擴大數倍,耗費海量的木材、石料和泥磚。

軍營分內外兩重,內有屋舍,囤糧食、傷藥和軍械,外設校場,每日喊殺聲震天。

外墻高丈余,以泥磚堆砌,頂部能夠跑馬。

城頭造女墻,旗幟林立。墻後矗立八座箭樓,樓頂架設巨弩,一箭能穿透青牛。

軍營內外防守嚴密,甲士日夜巡邏,任何刺探無所遁形。此地名為軍營,更像是一座要塞,踞守在北,忠實守衛晉國都城。

晉幽公時,這片土地封給有狐氏。經有狐氏父子兩代經營,開墾出大片田地,秘密建起工坊,並作為藏奴之地。

幽公末年,有狐氏叛亂不成,舉族走上法場,血脈不存一人。土地被林珩收回,工坊悉數拆除,匠人和藏奴清點後帶走,空置的土地撥給新軍。

不到一年時間,城墻和屋舍拔地而起,營地變作要塞,鎮守洛水和清水交匯地。

每日清晨,城頭響起鼓聲,新軍開始操練。

步甲、騎兵和戰車輪番上場,將兵列陣沖鋒,勝者賞,敗者罰。日復一日,人人爭勝,使得操練不亞於實戰,受傷實為常態。

遠遠望去,能見到飛揚的塵土,好似龍卷盤旋而起,籠罩在軍營上方。

城外散落十余座鄉邑,茅草屋和木屋零星分布,高低錯落。中間夾雜著大量的地窩和土窖,半藏於地下,乍一看似高低不平的土丘,曾經是有狐氏藏奴的地點,最多時有奴隸數千人。

軍營建立時,鄉邑全部清空,開墾的土地被林珩接管,由宮內調撥人手耕種。

待到軍功授田的章程定下,擬成條文宣於國內,這些田地將分批授給有功將士,作為變法中的一環。

正午時分,新軍操練告一段落,城頭甲士輪替,箭樓上也更換弩手。

一名弩手走出箭樓,剛要邁下木梯,耳聞奔雷聲,擡眼撞見城外揚起的沙塵,當即駐足瞭望。

奔雷聲越來越近,揚塵逐漸稀薄,現出玄底金紋的玄鳥旗。

智陵一馬當先,率先奔至城下,高高擎起玄鳥旗,大聲道:“君上駕臨,速迎!”

君上駕臨?

聲音闖入耳中,弩手瞪大雙眼極目遠眺,果然看到隊伍中一抹玄色身影。

玄服玉冠,肩扛玄鳥,腰佩王賜劍。胯下一匹黑色駿馬,正揚鞭向軍營飛馳而來。

“君上駕臨!”

弩手激動萬分,情不自禁拔高嗓門,站在木梯上大吼,將消息傳達城內。

亢奮的情緒充斥胸腔,他的動作過於急切,不慎一腳踏空,差點當空墜落。好在他反應迅速身手靈活,抓住木梯順勢一蕩,雙腳落向地面,朝前翻滾一圈,驚險被女墻抵住,沒有摔飛至墻外。

弩手平安落地,雙手一撐站起身,顧不得拍掉身上的塵土,腳步飛快沖下城頭。

“君上駕臨!”

“速迎!”

沿途撞見輪值的同袍,無不是滿臉喜色,興沖沖向前飛跑。

相比之下,換班值守的步甲則是不情不願,同弩手等人擦肩而過,一步一回頭,恨不能以身代之。

數百騎抵達城下,城門大開,駐守的新軍將校一同出迎。

他們剛剛從校場走出,身上混合塵土和汗水的氣息,唯恐在君前失態,都有些束手束腳,樣子很不自在。

公子原領兵在外,智陵和費毅在軍中官爵最高。

兩人一同翻身下馬,向林珩介紹軍中諸人。

“君上,裨將以下俱在此。”

新軍設在三軍之外,人數更多,編制也有改動。

初建參考晉國三軍,以五人為一伍,設伍長,兩伍為火,設火長。五火建為甲,設甲長。甲之上設官長,掌百名甲士。官長之上則為曲長,統轄兩百人。

在此基礎上,新軍增設部、校和裨。

一部含兩曲,部官掌兵四百,囊括步甲、騎兵和戰車。兩部合為校,設校尉,統兵八百。兩校則為裨,設裨將,率一千六百能戰之兵。

裨將之上即為軍將,掌虎符,統攝三千六百人,現由公子原擔任。

新軍草創時,林珩力排眾議召庶人為兵。

旨意傳至朝野,不意外引發震動,氏族群起反對。

奈何林珩鐵腕治軍,不容任何異議。兼改制限於新軍之內,不涉及原有三軍,氏族們投鼠忌器,到頭來雷聲大雨點小,只能收起奏疏默認此事。

庶人入軍營,同國人並舉,開晉四百年先河。

氏族的聲音被壓下去,短時間內不容反復,部分國人卻對此心生質疑。仰賴伐鄭滅國的大功,質疑之人未成火候,很快銷聲匿跡。但根源不曾消除,日積月累,長此以往終將是隱患。

在婚盟祭祀期間,林珩始終關注軍營內的變化。

智陵和費廉往來城內,隔兩三日呈送奏疏,且有壬章留下的人手,讓他能切實掌握軍中最真實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