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蒼金腦筋飛轉,越想越認為事情可行。他攥緊寫滿字的布條,迫不及待去見蒼化。

轉身之前,他將信鳥拋給青年,正色吩咐道:“遲,你同煥放飛梟鷹搜尋信鳥。暫不要抓捕,在城內尋蹤,找到接應之人。”

“諾。”

“切記謹慎,事成之前莫要引人留意,尤其是魏商和齊商。”

遲抱拳領命,信誓旦旦道:“郎君放心,仆與煥日夜輪換,凡有信鳥飛過城頭,一只不會放過。”

事情安排妥當,蒼金沒有在庭院久留,邁步走進回廊,去往蒼化所在的廂室。

目送蒼金的背影消失,遲解下腰間的布袋。巴掌大的口袋頻繁顫動,偶爾凸出幾塊,貌似裝著活物。

袋口系繩解開,一陣鼠叫尖銳刺耳。

左肩上的夜梟展開翅膀,兩只金色的眼睛完全睜開,盯著袋內的活物一眨不眨。

“餓了吧?”

遲熟練地翻轉袋口,倒出一只肥碩的田鼠,喂給肩上的夜梟。他反手撫過夜宵的羽毛,掠過鋒利的爪子時,指尖染上血。

血跡粘稠,他渾不在意,隨意抹了兩下手指,信步穿過庭院,在側廂找到整理箱籠的煥,傳達蒼金的命令。

“郎君命你我放鷹。”

“抓信鳥?”煥扣上箱蓋,熟練掛上銅鎖,說話時動作不停。

“不抓,先盯著。”遲瞧見墻角的口袋,走過去解開袋口,掏出一條鹿腿,拔出匕首切下幾條,喂給馴養的夜梟。

煥動作一頓,轉身看向他,詫異道:“盯著?”

“沒錯。”遲點點頭,單手一撐坐上箱蓋,支起一條長腿。夜梟短暫飛起,棲息在梁上。遇到遲招手才振翅飛落。

“怎麽回事?”察覺情況有異,煥徹底停下動作。

“梟抓到一只信鳥,鳥腿綁有布,布有楚字。郎君讓你我盯著,想是有所安排。”遲摸了摸夜梟的羽毛,抹去刀刃上的血,反手插入刀鞘,言簡意賅說明情況。

“原來如此。”煥沒有贅言,繞過箱籠走進內室,提出一只蒙著布的鳥籠。

鳥籠呈塔形,頂部超過煥的腰間,接近他的胸膛。

掀開蒙布,一抹暗金闖入眼簾。

褐羽金尾,鳥喙下彎,鳥爪鋒利,赫然是一只成年金雕。

夜梟不安的展開翅膀,盯著籠內充滿警惕,隨時要振翅飛走。

煥提來整條鹿腿,同時打開籠門。振翅聲短暫響起,籠內的猛禽飛出,堅硬的利爪抓住鹿腿,鋒利的鳥喙撕扯鹿肉,裂帛聲接二連三響起。

待鹿肉下腹,鹿腿變成一根骨頭,金雕展開翅膀,飛落到煥擎起的左臂上。即使隔著厚實的獸皮,仍能清晰感覺到爪鉤的鋒利。

“走吧。”

煥又拿起布蓋在金雕身上,托著猛禽先行一步。

遲利落跳下箱蓋,接住飛起又落下的夜梟,跟上同伴的腳步去往宅院後門。門外連著一條窄巷,極少有人經過,能輕松避人耳目。

兩人前後走入巷道,左拐右拐不見蹤影。

一巷之隔,幾名軍仆潛伏在暗處,緊盯一隊商人的住處。宅中商人來自魏國,入城時就被盯上。

整整一夜,魏國商人在院中踱步,時不時向天空張望,行跡很是可疑。

軍仆料定魏商有異,偏偏未能抓住把柄。

“天快亮了。”

東方將明,第一縷陽光穿透黑暗,火紅的日輪躍出地平線。院中的魏商終於停止踱步,帶著滿臉困倦和疑惑返回室內。

“究竟怎麽回事?”一名軍仆苦思不解。終日一無所獲,難免有些急躁。

“只要有詭詐,遲早露出馬腳。”另一人從身側靠近,按住他的肩膀,告誡他稍安勿躁。

房間內,魏國商人眉心深鎖,心中忐忑不安,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

“為何還不至?”

依照同楚人的約定,秘信早該送達。可他等了一夜,別說是信鳥,連根鳥毛都沒瞧見。

“難不成是出事了?”

魏國商人越想越是不安。

腦海中猛然浮現晉人群情激憤,叫嚷著要伐蔡滅國的場景。想到國君前番同楚國密謀,事情泄露可能招來的後果,冷汗沾濕了他的額角。

“不成!”

多年行走各國刺探消息,商人對危險的直覺極其敏銳。

信鳥遲遲不出現,他心中已是七上八下。不敢懷抱僥幸,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此非善地,不宜久留。”

魏國商人起身收拾行裝,推開房門召喚奴仆,決定不再等下去,放棄原有的謀劃,馬上啟程離開肅州城。

軍仆發現異狀,看到魏國一行人的動作,暗道不好。

“他要逃!”

帶隊軍仆當機立斷,派一人去送信,自己率五人封堵院門。

送信人剛剛走出巷尾,迎面就遇見一隊甲士。甲士手持長矛,各個全副武裝,殺氣騰騰。

認出帶隊的甲長,軍仆立即上前見禮。尚未來得及開口,就聽甲長道:“帶路,去拿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