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十字路口

林知書在想, 他們有多久沒見過面。

上一次是三月,這一次是十月。

隔著馬路看見他走出車廂,今晚脆弱情緒囂張, 林知書有想瞬間抱住梁嘉聿的欲/望。

但是她沒有。

梁嘉聿穿過街道, 走到她身邊。

風裏有極淡的、幾乎轉瞬就消失的梁嘉聿的氣息,林知書克制著呼吸,審慎地吸入。

再否認沒哭已沒有意義,但林知書也想不出任何指責梁嘉聿的語句。

叫她想起那時候從倫敦回來, 她為了梁嘉聿每日心思忐忑, 他卻從她電話聲中察覺異常, 千裏迢迢回來看他。

他好像沒變,他好像沒變。

這想法叫林知書心臟劇烈的皺縮。

但她今晚已無法承受更多復雜情緒。梁嘉聿走到她身邊,林知書說:“……你好。”

她言語幹澀、情緒不佳。

梁嘉聿也說:“你好, 小書。”

風微微地吹著她垂下的頭發,兩人都沒有動。

梁嘉聿問她:“要不要散步?”

林知書有些錯愕地擡起頭來:“……可是他們說晚上出門不太安全。”

“那是當只有你一個人的時候。”梁嘉聿擡手指指路的盡頭,“我們就走到路盡頭,然後折返, 你回酒店。怎麽樣?”

林知書安靜了一會,點了點頭。

她轉過身子,梁嘉聿就走在她的身邊。

林知書並沒有開口說話,梁嘉聿也就安靜地陪著她。

夏夜裏的風從林知書的身上穿過, 她走得很慢, 思緒也沉甸甸。

安靜之中,剛剛喝酒、流淚時的悲傷情緒也被慢慢地緩和。其實之後再找時間回去就好了。只是當下情緒噴發, 林知書一時間沒能控制好自己。

又或許, 是因為今天人在華盛頓。

一個對她來說陌生的地方,身邊甚至連朋友都沒有。

一路快到盡頭, 林知書覺得腳步不再那樣沉重。

行至十字路口,她偏頭問梁嘉聿:“我們再往前走一個十字路口,可以嗎?”

梁嘉聿彎唇:“當然。”

兩人又安靜地往前走一段路。

梁嘉聿問她要不要看照片,他請人去打理了林暮的墓碑,那人也拍了照片。

林知書點頭。

兩人停下,梁嘉聿翻開相冊。

林暮的墓碑被清理得很幹凈,墓碑上方整齊地綁了一圈花帶。

照片裏,父親依舊神采奕奕。墓碑的前方是一大捧新鮮的花束。

南市今天看起來天氣很好,照片的背景是碧藍的天空。

林知書仔細看著那張照片,像是要把每個細節都看在眼裏。

梁嘉聿就耐心地拿著手機,說道:“你之後找到可以休假的時間,再回國看你父親也是一樣的。”

他安慰她不必為了今天沒能回去而傷心。

林知書點了點頭,說:“好。”

她緩慢地吸氣、也緩慢地呼氣,像是把悲傷情緒從體內排出。

“最重要的其實不是那一個具體的日子,儀式感有時候是用來欺騙自己的用心不足。”梁嘉聿說。

林知書不解:“什麽意思?”

梁嘉聿收回手機,示意她一起往前走。

“我並非說儀式感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只是說它其實並不那麽重要。重要的是你對於這件事情真正的想法。比如你會因為沒能趕回去看你父親而傷心,那麽一定要在這一天回去祭拜的儀式感就變得不那麽重要。”

“又比如,像你從前在倫敦時看過的我的生日合照。儀式感變成我父母表演他們對於我關愛的工具,而並非是真的因為愛我、關心我。那麽他們的儀式感對於我來說也是一種傷害。”

林知書偏頭去看梁嘉聿,她當然記得那張照片。那樣肅穆、了無生氣的合照,竟是生日合照。

而他此刻這樣平和地承認,那對當時的梁嘉聿來說,是一種傷害。

林知書雙唇抿起,但梁嘉聿面色依舊溫和,說道:“所以,不必要因為錯過了儀式感而傷心。你父親知道你心裏記掛他。”

眼眶又止不住地發熱,但林知書重重點了點頭。

“好。”

又走到第二個十字路口,梁嘉聿止住腳步,問她還走不走。

林知書說想走。

兩人便並肩又往前走一段。

走到第三個十字路口,兩人折返。

再次返回酒店門口時,林知書的心情已回復平靜。

梁嘉聿沒有提出任何挽留,只讓她在華盛頓玩得開心,就要離去。

林知書站在酒店門前的一級台階上,卻喊住了梁嘉聿的名字。

梁嘉聿止住腳步,轉身。

這裏燈光亮了些,因此她面上表情也更加清晰。

比從前沉靜些、也更堅毅些。

“如果我今晚沒哭,你還會打電話給我嗎?”林知書問。

“不會,我不會出現。”

他話語那樣篤定,林知書眼眶瞬間發脹。

“你以前也經常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