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救或不救選擇題

其實我們每個人的身體裏藏著一個能生產“濃硫酸”的內臟,那就是“胰臟”。

它就隱藏在脾臟和十二指腸之間,一不小心受到外界傷害,就會漏出致命的“濃硫酸”,腐蝕周圍的內臟,發病後死亡率高達52%。

就這還是後世醫學高度發達的前提下,如果在八十年代,這個數字就會變成90%,甚至更多。

如果是在八十年代的非洲,那幾乎就不可能有活下來的希望。

“胰瘺”,簡單來說就是胰腺漏了。

消化能力極強的胰液通過漏洞流進了腹腔,像硫酸一樣不斷腐蝕腹腔裏各個組織和血管。

脆弱的血管和腸道根本承受不住它的“攻擊”,被腐蝕出一個又一個大洞,最後導致肚子裏大面積出血。

更可怕的是,這種攻擊是隨時的,只要病人活著,胰臟不斷能生產出胰液來,這種傷害就不會停止。

這個黑人老頭就處在這個階段的晚期,用俗話說,連肚子都爛通了,活下來都是奇跡。

陳棋前世就是攻肝膽胰專業的,對“胰瘺”還是有一定的治療經驗的。

但這種手術達到了4級+的手術,根本不是這個難民營臨時醫院能解決的,甚至哪怕去了弗裏敦國立醫院也不行。

難民營只能做一些簡單的處理,比較清創縫合消消毒,再給些退燒藥止瀉藥之類的。

胰瘺治療先要將胰臟的漏洞給堵住,再要抗感染和營養支持,後續治療幾乎要一直待在ICU裏面。

接著還要將胰腺附近,被胰液腐蝕的十二指腸、空腸、結腸上的漏洞補上,補不上還要切除部分腸子。

最後還要把肚皮上的漏洞補上,不可能長時間讓內臟和腸子曝露在空氣當中,這又是一個大工程。

整個手術下來,沒有大半年時間,幾期手術根本拿不下來。

不但費時費力費錢,而且過程相當驚險刺激,稍微有一個風吹草動病人就擋不住會死,所有的努力都白費。

羅偉看到陳棋在發呆,悄悄碰了碰他:

“陳院長,這個病人怎麽辦?咱們要不要治?怎麽治?”

高海士卻有不同意見:

“救不了了,哪怕能手術,這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根本不是這些黑人能承擔的。”

王季良書生氣一點,不贊同地說道:

“做為醫生,面對病人卻選擇見死不救,任其死亡,這個怎麽也說不過去呀,治病救人本來就是我們的天職,否則要我們醫生幹嘛?”

高海士一聽就急了:

“救不救人也要分情況的呀,在有能力救的時候不救,那是缺少醫德,但現在這個病人明顯就處於病危狀態,能不能救活兩說,而且咱們這樣的條件怎麽手術呢?”

一時間,帳篷裏議論聲一片,身後的小醫生們明顯就分成了兩派意見。

一派認為可以試著搶救一下,大不了拉回弗裏敦的友誼醫院,反正陳院長無所不能。

另外一派則認為搶救也要適可而止,何況病人根本拿不出錢來,到時醫藥費算誰的?

另外還有一種意見更殘忍一些,認為應該把有限的醫療資源讓給更需要的人,這麽一位非洲老頭已經失去了搶救價值。

陳棋坐在那兒,不知不覺就想到了早幾年引發全國的一場大討論。

事情發生在1982年夏天,西安。

第四軍醫大學,24歲的大學生張華在逛街的時候,碰到了69歲的掏糞工魏志德在工作時被糞坑裏的有毒氣體熏暈,跌入了三米多深的糞池裏。

為了搶救魏志德,張華同學義無反顧地跳出了糞池救人。

但最終因為吸入太多糞坑內的毒氣,最終犧牲,沒有搶救回來。

張華的事跡,很快傳遍了大江南北,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

有人認為,張華為了救一個掏糞老農,死得不值,畢竟國家培養一個大學生不容易,而且是在那個大學生十分稀缺的年代。

《文匯報》就收到一位大學生的來信,信中說:

要用自己有限的生命去為國家創造大於本身價值的價值,而不是去換取一個69歲老農的生命。拿了金子去換取等量的石子,總是不合算的。

然後開始了轟動全國的大討論,報紙上、雜志上,甚至電視台都在討論張華搶老農民犧牲到底值不值得?

兩種不同的觀點開始了激烈的碰撞。

如果從生命的角度去看的話。

老年人和青年人的命都是命,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所以青年人值得為救老人而喪命。

如果從對社會的貢獻來說。

青年人對社會的貢獻的時間更長,而且有可能更重要一些,並且年輕人對於社會的索取更少。

但是人是社會性動物,必須要融入社會才能發揮自身的價值,才能對社會做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