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秦方在半空一轉身,屈膝瀟灑落地,順勢擡手接住墜落的秦離繁。

“啊啊啊啊啊啊啊——”

雲不意的尖叫驚天動地,青藍色的瓷盆化為一道閃電劃破黑暗,裏面密密麻麻湧出數十枝枝杈,在空中群魔亂舞。

冷天道輕巧站定,展臂接住了那炮彈似的花盆,下一刻就被雲不意的枝條捆住,裏三層外三層的,除了腦殼空著,其他地方全給他纏上了。

“好嚇人!”

雲不意摟著冷天道脖子,像只受驚的貓瑟瑟發抖。

冷天道被捆得太嚴實,想拍拍安慰他都擡不起手來。

秦方個沒良心的就在一旁笑:“再嚇人能有你嚇人?方才那排山倒海的幻境我都反應不過來,你一個凈化便給人懟回去了,這會兒估計正反噬得頭疼惡心呢。另外,你把枝葉松一松,那蠢狗快喘不上來氣了。”

雲不意一愣:“幻境?蠢狗?”

他腦子是不是短路了?怎麽聽不明白這話呢?

但很快,雲不意就感覺自己的枝蔓被人用巧勁兒扯開,低頭一看,冷天道正不緊不慢地將他的枝條從自己身上拿下攏成一束,給他紮了個大辮子垂在瓷盆旁,摟著瓷盆摸摸他的主莖。

不知怎麽,雲不意一下平靜下來,思緒回籠,總算回憶起自己不久前幹了什麽。

他一個凈化消融了對方的幻境,又用觀執洞穿了桂村,兩相配合之下,他們就掉進了地底,穿過黑暗落到此處。

至於蠢狗……

雲不意的思維忍不住偏移一瞬,往冷天道頭上掃去一眼。

冷天道正抱著他走到秦方跟前,擡腳,踹。

秦方閃身本想避開,結果正好跳到他踢出的軌跡上,小腿上結結實實挨了一腳。

嘖,忘了這人會算事兒了。

秦離繁給自家爹爹拍幹凈衣擺上的腳印子,問:“這是什麽地方?”

他一開口,適時打住了秦方的反擊,雲不意打量四周,發現他們正站在一處巨大的地宮當中,屋頂高達二十米,掛滿了波浪狀的紅綢。綢緞不知掛了多久,有的已經褪色成灰白,正不規律地飄飛起伏,看久了眼暈。

地宮內有照明的燈柱,立在四個角落,足有兩人高的紅色大蠟燭非常亮堂,燒起來還有種特殊的香味。

雲不意抽了抽鼻子,葉子一撇,那種不得勁的感覺又升起來了。

“看。”冷天道揉揉他的葉尖,伸手指向地宮中央。

那裏有一座突起的石台,四面垂著紅色的薄紗帷帳,還有石梯相連。梯下一圈挖空的一米寬水渠,裏面的水不知從哪兒引來的,清澈見底,甚至邊角處養出了幾棵水草,生機勃勃得與這裏格格不入,卻並不讓人感覺突兀。

“那個台子是……床?”秦離繁歪頭,眼底流露出淡淡的困惑。

是錯覺嗎?他怎麽覺得這座石台……有點熟悉?

秦方看了他一眼,捏著他的後領將他提溜到身後:“你在這兒待著別動,我去瞧瞧。”

“誒。”雲不意一揮草枝,“先讓我探探。”

說著,他甩出兩根細枝條,懸空竄上石台,中途交錯而過,圍著石台繞了一圈。

帷幔之間有縫隙,枝條鉆進去——

雲不意一愣。

冷天道挑挑眉:“看見什麽了?”

雲不意搔搔葉子,驅使兩根枝條將正對他們這邊的帷幔高高撩起,露出帳下的景象。

石台上鋪著紅色的被褥,被褥之上躺了一個人,是個年輕女子,黑發青衣,挽著高髻,眉心一點朱砂痣,只看面容,又漂亮又溫柔。

秦方父親是個熱愛掘墓的紅塵仙,他從小耳濡目染,進過不少古墓,看了這一幕也不驚訝:“屍體?”

雲不意叉著兩片葉子:“嗯,沒有氣息也沒有心跳,體溫冰冷,肯定不是活人。”

冷天道掐指算了算:“古屍,死了有兩百多年。魂魄早已離體,也不在地宮之中。”

聽到這話,秦方卻莫名一皺眉,把秦離繁往背後又藏了藏。

秦離繁覺得父親是怕他靈神不穩又被影響,便也老實貓著,心裏琢磨該怎麽把雲不意的瓷盆從冷天道懷裏要回來。

雲不意指揮枝條靠近女屍,他現在也不嫌棄屍體了,畢竟這姑娘生得真是好看,眉宇間還有點佛相,像他上輩子拜的那尊彌勒佛,慈悲祥和。

他正想著,枝條卻忽然發現了異樣——女屍的鬢邊簪著一朵羽毛狀的青色花朵,他本以為那是飾品,湊近了看才知道,那居然是一朵從女屍腦袋裏長出來的花!

雲不意顧不上其他,趕緊翻開女屍的頭發檢查,就見那花的根系長滿了女屍整個頭顱,在頭皮下微微突起、蠕動,像青筋,但更惡心一些。

這些細小的根脈從女屍頸後皮膚鉆出,紮進了石台,同樣遍布整座石台後探出紮進地裏,雲不意一路看一路找,最終發現,這些根系長到了四面角落的四根蠟燭裏,攢成一股,竟是蠟燭中的燈芯!